“娘娘,方才坤宁宫传来消息,今日不必往坤宁宫与皇后娘娘请安了,”和菱扶着她起身,低声禀报道。
沈嫮玥皱了皱细眉,“今日不是皇后娘娘的生辰么,为何反倒是不需要请安?”
“听说昨夜宵禁过后,坤宁宫便连请了三位太医,彻夜诊治,好容易才将皇后娘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是以今儿个大早,便传出了消息,”和菱昨夜恰好当差,是以她倒是对此十分清楚。
“竟如此严重?”沈嫮玥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坤宁宫的人昨晚可有来关雎宫?”
昨夜,孟连彦宿在了关雎宫。
和菱点头,“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雪茹过来了,只是魏公公并未让其见到皇上,更没有进内室与皇上禀报,而是命小罗子去请了院判张太医,之后便直接将人打发了回去。”
“你的意思是皇上昨晚并不知晓?”
“正是,”和菱看了眼上首之人的神情,继续道,“不过一个时辰之前,奴婢听人说张太医从坤宁宫出来之后,并未直接回太医院,而是去了紫宸殿。”
沈嫮玥拿着锦帕将手绞干,“昨晚可是发生了何事不成?”
“并未听说,”和菱摇了摇头,随即低声道,“不过宫中有传言,道是皇后娘娘以往恶事做多了,是以怕是阎王不能让其过完这个生辰,特地要收了她的命去……“胡言乱语!”沈嫮玥厉声道,“这等无稽之谈,为何能够在宫中流传开来,莫非皇后娘娘便任由其猖狂不知所谓么?”
“怪便怪在直到此时,坤宁宫亦不曾传出任何的消息来……”和菱低下了头,显然是对此有些纳闷不已。
沈嫮玥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清水之后,才淡淡道,“怕是皇后娘娘到现在亦不曾知晓吧……”
传播此等谣言的人,所抱有的目的,要么是希望能够与惠贵妃为善,要么是想要借此与惠贵妃为难,但不论是哪一种企图,只沈嫮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此事与皇后没有任何的关联。
而之所以会牵扯到皇后,却是因着背后之人知晓皇后如今的处境,是以才胆敢以皇后为筏子,借机踩踏皇后。
“怎会?皇后娘娘依旧还是皇后娘娘啊……”和菱闻言惊讶不已,在她看来,虽然皇后娘娘已是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可是其身份地位依旧是与往常一般,并无任何的差别。
作为六宫之主,对于后宫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论大或是小,不论多或是少,都该是了如指掌才是,否则又何谈是皇后呢。
“你可是忘了皇后娘娘与惠贵妃娘娘之间积怨已久,既然如今惠贵妃娘娘掌了宫权,那么皇后娘娘自然只能被动的接受许多她不想承认的事实……”沈嫮玥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声音愈发的冷淡。
贤妃得势之时,她们三人可勉强鼎立存在,达成诡异的平衡,不至于一人独大,可是当贤妃自尽之后,没了与惠贵妃制约的人,剩下的皇后自然不会是惠贵妃的对手。
只要惠贵妃愿意,即便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其依旧是能够将皇后拿在手中揉捏,何况是如今又手握权势,在宫中的威望超过皇后不过是显然易见的事情而已,是以皇后落得的境地实在是不容乐观。
大权旁落,身子不济,没有恩宠,没有子嗣,更没有背后家族与其助力,如今的皇后实在是没有任何值得人留恋的地方,是以众妃嫔自是会转投惠贵妃,独留皇后一人了却残生。
而连修仪,亦是如此作想的么?
“娘娘可会以为皇后娘娘疾病缠身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些?”自从皇后病倒之后,已是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始终皆是不见任何的好转,反倒是有些愈发严重的趋势。
沈嫮玥点点头,她早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只是从来都没有太过在意而已,“要么是皇后娘娘自己不想根治疾病,要么是有人不想要皇后娘娘的病情好转。”
若是前者,那么皇后定然是盼着借由这次机会而就此解脱,既然已经注定了会失去全部,那么反倒是不如直接将时间提前些更好,但若是后者,那么这个人却是让人有些难以肯定。
按理说,惠贵妃是最大的嫌疑人选才是,为报复心中的怨恨而令皇后不得善终,二人之间所注定的你死我活早已是最好的缘由,可是真的会是惠贵妃么?
孟连彦待皇后始终皆是不满,明知赐予惠贵妃协理六宫之权后,极可能会造成皇后的凄惨下场,可是他仍旧是那么做了,而之后更是不曾维护皇后半分,摆明了是让其自生自灭,那么又会是孟连彦么?
至于其他的妃嫔,亦同样是不能排除嫌疑,毕竟皇后这些年以来做的并不得人心,真心跟随她的人不过连修仪一人而已,可即便是连修仪,沈嫮玥以为亦极有可能并非是如同表面那般简单。
所以,到底是谁呢?
和菱瞥了上首之人一眼,只含糊应了声,并未多问,显然这般的问题并非是她可以深究的。
“罢了,左右与本宫无关,”沈嫮玥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便索性抛下心中的疑惑,转而道,“下个月便是万寿节,不知哥哥可会与爹爹一同入席?”
昨日请安之时,惠贵妃之所以那般与皇后难堪,沈嫮玥以为其中很大的原因便是因着皇后与其落脸面之事,而这一切不过是因着万寿节而已。
“想来定是会的,”和菱想了想,点头道。
不论是以沈家的威望,亦或是以少爷自身的能力,定然皆是可以入宫亲受这份殊荣的,只是可惜的是,即便入宫了,亦是无法与自家娘娘相见的。
沈嫮玥知晓她话外的意思,不由得亦是流露出遗憾的神情来,“到底是可惜啊。”
这辈子与沈腾扬,她不知是否还有相见的机会,不过想来定是无望了。
“罢了,此事到时再说吧,”沈嫮玥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道,“着人传膳吧。”
只要确保沈腾扬没有性命之忧,其他的倒都不过是小事而已,这点子遗憾,她到底是可以忍受的。
“是。”
……
甘泉宫
“嫔妾给凝婉仪请安,”秋文懿得了示意,入了偏殿,余光瞥见上首之人后,俯身行礼道。
凝婉仪与范柔嘉对视了一眼,冷冷道,“本嫔倒是不知秋嫔如今竟是已然好转了,受累受痛这许久的功夫,可当真是辛苦秋嫔了。”
秋文懿仍旧维持着行礼的动作,知晓这不过是故意的刁难而已,回应道,“嫔妾知错,只是还望凝婉仪能够与嫔妾一个解释的机会。”
管千凝捧起茶盏,缓缓的拨了拨茶盏,冷笑了一声,“秋嫔有话直说便是,本嫔最为厌恶的便是有人与本嫔藏着掖着,故意的令本嫔猜测其心意。”
这话自然是讽刺。
当初若不是秋文懿没有与她们三人说清楚意图,否则她亦断然不会白费力不讨好,更不会落得为人耻笑的境地,这一切皆是拜对面之人所赐的结果,对此,管千凝记得十分清楚。
秋文懿的额头隐隐冒出了细汗,暗自咬了咬牙,道,“嫔妾所做这一切,皆是临时起意,绝无与三位姐姐事先隐瞒的意思,求凝婉仪明鉴。”
管千凝冷哼了一声,“起身吧。”
“谢凝婉仪,”秋文懿站起身来,上前一步,继续道,“当时实在是因着情况紧急,嫔妾没有法子与三位姐姐及时沟通交流,是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只想着孤身冒险总好过比四人覆没要好些,这才莽撞冲动行事,求三位姐姐原谅嫔妾。”
话里话外皆是将自己放到了最低的姿态,言语之间的恭敬之意,到底是令管千凝的满腹怨气稍稍有所缓解。
“如你所言,难不成还有何苦衷不成?”范柔嘉始终皆是看着她,似乎不愿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问道。
秋文懿点头,“当时嫔妾余光恍惚瞥见宁小媛的身影,是以才临时变换了主意……”
“宁小媛?”管千凝与范柔嘉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了惊讶的意味,顿了顿,才道,“即便她真在那里,又与你临时改变心意有何关联?”
因着宁小媛从未有过侍寝,是以每日的惯常请安皆是难以与其相见,似乎从贤妃没落之后,管千凝便几乎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了,更是没有听闻她的半分消息,若不是此时提及,只怕管千凝以为从未有过此人。
当初虽然宁小媛与她们同为一个阵营,可是到底只是抱团取暖而已,并无任何的实际动作,是以即便知晓宁小媛此人并不单纯,可管千凝依旧是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因着她十分清楚,自己没有任何值得其予以谋害的地方。
既然与自己无任何不利,那么至于其他的,自然亦与自己无关了。
“当时她正望着舒昭仪的方向,满脸尽是担忧,”秋文懿垂首,轻声道,“嫔妾想着与其让她有机会救了舒昭仪,从而翻身,那反倒是不如自己冒险行事更好。”
说罢又慌忙的跪了下来,“日月可鉴,嫔妾从未想过要借由此事与三位姐姐为难,这之后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嫔妾当时因着事出突然,实在是没有想到啊……”
管千凝冷哼了一声,并未接话,显然并不大相信。
范柔嘉同样亦不作声,似乎并未想好该如何对待处理此事。
安慕卿沉吟片刻,侧头看了她们二人一眼,终于开口道,“你可有证据?”
“有,”秋文懿点头,仿若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道。
“那便说来听听吧,”管千凝冷笑了一声,再度出声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