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和菱方才察觉后背已是冒了许多的虚汗,竟是不知不觉之中,将贴身衣物浸湿了,讷讷的出声道,“娘娘,太后娘娘她……”
虽然方才殿中不过仅余太后与自家娘娘二人而已,可是她站在殿外,却是从金麽麽的脸上察觉出了难以言说的意味,是以一直皆是担忧不已。
“无碍,左右最差亦不过如此了,”沈嫮玥侧头看了她一眼,安慰道。
好在太后此次并未强行留下安易,如此对她而言,已是足够了。
“娘娘,此事可要让皇上知晓?”和菱仍旧是有些担心,对于太后,她始终皆是难以完全的信任,总觉着太后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和睦。
若是此次自家娘娘得罪了太后,日后只怕日子会更加艰难才是,而唯一能够救娘娘于水火之中的人,不过皇上一人而已。
沈嫮玥摇了摇头,肃然道,“此事断不可让皇上知晓,只你我二人知道便可以了。”
即便太后与她诸多的警醒,甚至是强迫,可那依旧是不能成为她与孟连彦为难的理由,孟连彦知晓之后如何做,沈嫮玥自是难以猜测,亦不愿猜测。
孟连彦与太后之间的感情本就不深,虽是亲生的母子,可是二人之间的误会却是数不胜数,打从一开始,沈嫮玥便是无条件的站在了孟连彦这边,只因她认为以孟连彦的性子,定然是太后做了太多的令其难以容忍的错事,是以才会造成今日这般的局面。
所以此事自然不能再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况且沈嫮玥以为只要她不说,太后亦定然会想尽法子不让孟连彦知晓的,毕竟这并非是任何的光彩之事。
“奴婢遵旨,”和菱无法,只得应声道。
“罢了,先回宫吧,”沈嫮玥看了眼天色,压下心中止不住的慌乱,道。
“是。”
风雨欲来又如何,左右总有彩虹重现的一日。
……
坤宁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连修仪入了内室,垂首福身道。
等了几瞬之后,依旧不见床榻之人传来声音,林麽麽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出声道,“连修仪快快请起吧,皇后娘娘想来是睡着了。”
近几日以来,皇后的身子反而是愈发的不济,成日的没有任何来由的昏睡,有时候正与她们说着话呢,一转身便见皇后已是闭上了眼睛睡着了,刚开始之际,她们对此担忧不止,可是到现在,竟是慢慢的习惯了。
连修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皇后娘娘的身子可是愈发的严重了?”
林麽麽点点头,片刻之后才拉了其走到一侧,低声回应道,“太医道是怕是熬不到来年开春了。”
“怎会如此?”连修仪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惊讶,“太医可是真的想了法子为皇后娘娘医治?为何这一连几个月以来,始终不见好转便罢了,怎的反而是愈发的严重呢?”
刚开始听闻皇后病倒之后,她不过是以为只是皇后故意而为的稳固自身地位的方式罢了,毕竟这手段皇后用了并非是第一次,可是慢慢的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却是已经到了惠贵妃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之时,再后来,事情的发展已然超出了她的预料。
皇后的身子不济,以至于难以维持自身的地位,大权旁落不过是小事,可是当手中的权势不足以维持保护自身的性命之时,连修仪以为这理应变成了大事才是。
“此话是太医院的院判张太医亲口所说,道是皇后娘娘的身子已是彻底亏空,不论如何调养,只怕皆是难以有任何的起色,”林麽麽的眼中浸了泪水,哽咽道。
这些话她从来皆不敢在皇后面前有所透露,即便她明知皇后有所察觉,可仍旧是费尽心力的予以隐瞒,只盼着皇后能够多多的活上些日子才是。
“皇后娘娘可真真是命苦啊……”连修仪紧了紧与林麽麽交握的手,亦是不忍道,“此事皇上可是已经知晓了?”
若是皇上愿意救助皇后,想来皇后定然还是会有一线生机的。
林麽麽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想来张太医定是与皇上有所禀报的,可是皇上似乎并未有任何的吩咐……”
在皇后生辰的前一日,因着惠贵妃在众妃嫔请安之时的故意为难,她当下便趁着皇后昏睡之时,私自决定代皇后与惠贵妃回话,可是却不成想到了晚间,惠贵妃竟是又派了人来求见皇后,当时因着皇后正在清醒之时,难以隐瞒,知晓消息之后自是怒火攻心,当时便咳了许多鲜血出来。
涉及到皇后的性命安危,她存着最后的渺茫希望让雪茹去关雎宫与皇上禀报,却是不想竟是连皇上的面亦没有见到,便直接被魏得忠给打发了回来,最终的收获不过是终于能够让张太医来为皇后诊治而已。
可惜,依旧是无半分的用处,反而是让她们一众人等皆是彻底的失去了希望。
如此,亦自是表明,皇上待皇后已是没了半分的情份,只怕不论皇后如何,皇上皆是不会在乎的。
“本宫要去求见皇上,求皇上来坤宁宫……”连修仪瞬间领悟她话里的意思,犹豫了不过一瞬,便径自道。
林麽麽连忙拉住了她,连连摇头,“切莫如此啊,连修仪如此做,不仅是没有半分用处,反而会让连修仪亦是同样遭了皇上的厌恶啊……”
皇上已是知晓皇后的时日无多,可依旧是不曾踏足坤宁宫,如此自是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不论旁人如何规劝,依旧是没有半分用处的,何况是从不受皇上恩宠的连修仪呢。
只怕是连皇上的面亦难以见到的。
“本宫去求舒昭仪……”连修仪显然亦是想到了自身的处境,是以转而道。
林麽麽亦是摇头,“舒昭仪的为人如何,想必连修仪定是有所了解,皇后娘娘从来皆不曾与其为善,舒昭仪又如何肯帮皇后娘娘呢?”
宫中的情形如何,林麽麽作为旁观者早已看得清楚,人人自危本就是人之常理,锦上添花从来皆是容易非常,可是要想雪中送炭却是难上又难。
倘若当初皇后娘娘并未受人怂恿挑拨,不曾轻易改变主意,一如既往的如惠贵妃娘娘一般的支持舒昭仪,与舒昭仪为善,那么想必今日亦绝不会是这般处境,倘若当初皇后亦不曾与她有过任何的不信任,那么当初她定是会竭尽全力的与皇后规劝,或许今日亦同样不是这般的境地。
只是可惜,一切皆是没有如果。
事到如今,林麽麽不得不承认,皇后没有与皇后身份相匹配的聪慧,虽是坐到了这个位置,但是却从来都不甚稳当,这些年以来,如若没有她们这些人在背后为皇后出谋划策,如果没有于家在后头为皇后扫清障碍,想方设法的予以诸多的助力,只怕皇后早已不是皇后了。
而到了如今,解脱了或许会更好才是。
“林麽麽说得是,”连修仪虽是不愿承认,可是却不得不予以赞同道,“可是难道要本宫眼睁睁的看着皇后娘娘便这般……”
对于舒昭仪的为人,一直以来,她皆是看得清楚,是以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便与其为善,只是却是不想到了现在,竟是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味了。
只愿,一切都还来得及才是。
“又有什么法子呢?”林麽麽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这些日子以来,林麽麽已是苍老了许多,没日没夜的想尽办法的为皇后寻求出路,可是饶是她想破脑袋,亦是没有半分的法子可以让她们付诸于行动,所谓的周全不过是她们自身的空想而已。
“麽麽这般说,本宫心里始终皆是有些不忍……”连修仪终是忍不住的落下了泪水,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皇后娘娘待本宫,始终皆是宽厚有余,如今却是不想竟是沦落到这般地步……”
林麽麽若有所思的看了身侧之人一眼,随即便迅速的挪开了目光,“连修仪说得是,老奴心里亦是无奈至极啊。”
若是有办法,她定然是会尝试的,可是如今似乎一切皆是已经注定了,自然亦由不得她一个奴才来改变。
说到底,皇上不愿意,她们这些人又有什么法子呢。
“本宫还是不愿就此作罢,需要回宫之后好生想想,若是有了消息,本宫定是会来与麽麽详细说明的,”连修仪深吸了一口气,抿唇决定道。
林麽麽点点头,俯身行礼,“老奴恭送连修仪。”
“麽麽不必多礼,”连修仪应了声,又侧头看了床榻之人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雪茹见人已是离开,这才近前几步,道,“麽麽,连修仪她可能真的想出法子与皇后娘娘相救……”
对于她们几人而言,已是没有半分的力气可以施展,是以雪茹如今亦只能寄希望于她的身上,否则她真的快要绝望了。
“连修仪只怕已是不再是连修仪了……”林麽麽叹了口气,冷冷道。
“麽麽……”
“去将皇后娘娘的汤药再重新热热吧,怕是等不了多久便要醒了,”林麽麽并未与她解释,而是吩咐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