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站在他的身边,两眼看着自殿外进来的二人,竭力控制住自身的情绪波动,只面无表情的静默不语。
“微臣参见皇上,”沈望与沈腾扬拱手行礼道,余光瞥见其身侧之人,都是不由得愣了愣,随即便立即恢复了正常。
到底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
“两位爱卿平身,”孟连彦摆了摆手,出声道。
“谢皇上。”
沈嫮玥在他们起身之际,亦是福了福身子,若是按照品级来算的话,她不过是正二品的妃位,即便有封号,那亦只得勉强算是与沈望平级而已,可是不论如何,她与之行礼,始终都不会有错处的。
“舒妃娘娘多礼了,”沈望亦是连忙拱手,低声道。
孟连彦站起身来,“朕坐在此处已是许久的功夫了,出去转转,你们三人便在一起说说话吧,不必有所拘束。”
“臣妾谢皇上,”沈嫮玥适时的接话,以免下首的两人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那般反倒是有些不美了。
——
“女儿久不见爹爹与哥哥,不知你们的身子可还好?”沈嫮玥想要问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她却是又清楚的知晓,有些话并不该说。
至少不应当是由她来说才是。
沈望侧头与沈腾扬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低着头,只回应道,“有劳舒妃娘娘关怀,微臣的身子不错,你的娘亲和长姐二人的身子亦是没有任何问题,是以娘娘不必时常挂念,只照顾好自己才是。”
他自是知晓其最为担心的是何事,可是此时却是没有法子让其安心,况且在沈望看来,与其靠话语让其安心,反倒是不如用自己日后的行动来令其真正放心更好。
沈嫮玥点了点头,“不知爹爹可还记得在女儿入宫之前,与女儿亲口所应的两件事?”
这话其实大可不必再问出口,可是此时不知为何,沈嫮玥却是有些悔恨不已,许多事情,皆是因着她的一念之差而与旁人过多的信任,以至于后来慢慢的酿成了大错,悔不当初。
若是凭借几句警醒的言语,便可以让沈望将其时刻铭记在心,那么沈嫮玥以为她日后的日子,当真是可以高枕无忧。
“舒妃娘娘……”沈望讷讷的抬头与之对视了一眼,见其看向自己的眼神,早已不是记忆之中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几瞬之后才回神道,“微臣自是记得,舒妃娘娘不必担心。”
他当初所应她之事倒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坚持,只是后来因着不得已的苦衷,而导致他没有法子,只得将诺言暂时的忘却,可是如今自己的嫡子已是平安归来,那么旁的,自然便亦变得不再重要了。
这些日子以来,沈望早已看开了,沈家虽然人丁不够新旺,可是只一个沈腾扬、再一个沈嫮玥,便已然抵得上别家的数百人,甚至是更多,眼见着将来的前途如何的光明,恰此关头,他自然是不会犯糊涂。
与其想要所谓的虚无幻想,那倒不如紧紧的将眼前的握在手里才是。
沈望十分清楚上首之人的性子,倘若他再犯任何的错处,只怕定会为其所抛弃,毕竟沈家虽然是由着他在支撑,可是却并非只有他一人可以挑此大梁,譬如说身侧的儿子,便是最好的人选。
怪只怪,自己与其的感情并不够好,或者说自己当初没有远见之明。
后悔亦是无用,如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爹爹得皇上信任,那么本宫自然亦是会与爹爹信任的,”沈嫮玥勾了勾嘴角,只淡淡道,“只盼着爹爹践行诺言,当以毕生功才是,切莫过了明日便忘,如此可会让本宫失望至极。”
从自称为“女儿”到“本宫”,其中的变化意图,沈望不至于听不出来,心中虽有些恼怒,可是更多的却是欣慰。
上首之人能有今日,他十分清楚与沈家的助力并无多大的关系,反而是因着其自身的努力而成,再三的在宫中拔得头筹,独受恩宠这许久,对此,沈望在喜闻乐见之余,更是感慨不已。
倘若自己的女儿与杜家的嫡女一般“无用”,那只怕他这辈子皆是会懊悔不已,但所幸的是,目前看来并不差,而至于日后如何,沈望自是更加的含有了期待。
“舒妃娘娘安心便是,”沈望瞥了上首之人一眼,低头回应道。
沈嫮玥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今日她当面与其警醒,那么她以为以沈望的性子,定然不会再重蹈覆辙,毕竟在沈望的心中,到底都是自身的仕途与沈家的将来更加重要,而非是不知何处的所谓的“儿子”。
将视线转向其身侧之人,微微欠身,“玥儿久不见兄长,不知兄长可还好?”
“舒妃娘娘不必与微臣担忧,微臣的身子向来是不错,”沈腾扬始终皆是低着头,不敢看向上首,只答道。
沈嫮玥点点头,“兄长戍守边关,征战沙场,虽是身受重伤,险些伤及性命,可是保卫的却是孟周国的和平,护佑的更是千万百姓的性命,是以玥儿始终皆是以兄长的所为而感到骄傲与自豪。”
说罢不等他接话,便继续道,“即便如今兄长因为身体的缘故,难以再展男儿本色,可是在玥儿心中,兄长始终皆是在沙场上所向披靡的兄长,在孟周国的百姓心中,想必亦同样是如此。”
“娘亲不止一次的与玥儿提过,盼着兄长可以平安归来,娶妻生子,早日成家立业,从而可以让她从此真正安心,颐养天年,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沈腾扬微微皱眉,与身侧的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便压下心中的诸多感慨,低声道,“舒妃娘娘只管放心,微臣相信人不论在何处,只要心系百姓,皆是可以成才,绝不会只有在沙场而已。”
他知晓方才的这番话,仅仅只是在与他安慰和规劝,切不可因着再不能征战沙场而丧失斗志,更不能因此而与皇上有所埋怨,不论在何时,更不论在何地,皆是要以自身的性命和沈家为重。
“如此便好,”沈嫮玥缓缓的露出笑容,点头道,“二皇子还需要人照料,女儿便不与爹爹和兄长多叙旧了。”
她想说的话此时已是都已经说完,沈嫮玥相信,即便她说得再为隐晦,下首的二人定是亦可以听明白,是以大多亦定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至于以往的那些过错,亦是不会再犯才是。
只是对于沈腾扬,她始终皆是有些内疚的,这般的情感自她来到这个世上,便似乎始终皆是如此。
虽然如今留住了性命,可是沈嫮玥知晓,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忽然便被残忍的剥夺了忠心效命的权利,即便日后依旧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来回报国家,可是对于沈腾扬而言,定然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浴血而生归来的人,又如何愿意沉迷于舞文弄墨的无休止的争斗之中呢。
“舒妃娘娘慢走,”沈望与沈腾扬连忙拱手道。
余光注视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于大殿之中,二人再度对视了一眼,却是不想不过短短的两年时间,她倒是真的长大了。
或许,许多事情都该是要重新的从长计议,至少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才是。
……
孟连彦挑了挑眉,“心系百姓,皆可成才么?”
跪在下首的人不敢多言,只无声以待回应。
孟连彦挥了挥手,见着下首的人无影般的消失,这才扬声道,“魏得忠,宣安侯爷觐见。”
“老奴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