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边关的战事渐起，苏既明更是为皇上委任，早在一个多月前便赶了过去，虽然身处后宫之中，并不清楚战况如何，可是沈嫮玥却依旧能够从蛛丝马迹之中有所察觉。
譬如，他已是一连五日不曾来后宫了，宫人皆道是皇上政务繁忙。
关雎宫
“和菱，你可还记得本嫔在入宫初时，曾要你答应本嫔何事？”沈嫮玥的脸色骤冷，挥手示意众人离开之后，冷声问道。
今日一大早起身之后，她便始终都是眼皮直跳，心绪难安，将所有的情绪掩饰起来，细细的观察宋麽麽等人，见其皆是或多或少的有些不同寻常，而和菱更是三五不时的与自己打量，明摆着是害怕自己出了事。
而能够让她出事的，左右不过是宫外的消息太过于令人震惊罢了。
想必她担心的，依旧是来了。
和菱俯身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奴婢待主子始终都是忠心耿耿，不曾有半分的私心。”
这话是实话，是以说得极为的真诚，没有半分的虚假之意。
沈嫮玥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本嫔说的不是这个。”
和菱头伏地，略带哽咽道，“主子曾经说过，不需要奴婢与主子自以为是的好，可是……”
“没有任何的可是，”沈嫮玥不等其说完，便直接冷声道，“你若是不说，本嫔多费些心力依旧是可以知晓的。”
“奴婢知罪，”和菱暗自叹了口气，“不过是今日清晨，周家人在苏大人庄子上找到了大小姐，便与大小姐相劝，请她回周家，可是大小姐不愿意，两厢拉扯之下……”
“长姐如何？”面前之人的欲言又止，让沈嫮玥已然猜测到了结果，可是仍旧是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
“大小姐摔倒在地，未曾等到太医到来，便生下了一个成形的男胎，只是刚出生便已经……已经夭折了……”和菱跪倒在地，抬头看着上首之人，说道。
“但是主子放心，大小姐想来是无碍的，张太医与苏太医皆是已经赶过去了，”见其身子有些摇摇欲坠，顾不得旁的，只连忙站起身来扶着她坐在了软榻上。
为了避免主子因着这番话而承受不住伤了身子，和菱特地没有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明，她早间得到的消息是，大小姐因着周家姑爷的“拉扯”而被摔倒在地，顿时便血流不止，人更是昏厥过去，性命垂危。
“你是如何知晓的？情况当真属实？”沈嫮玥犹自有些难以置信，抱有最后的侥幸心理问道。
和菱点头，“尚官局内有个常往宫外传旨的小太监，他因着事情紧急，便特地设法将此事告与了奴婢。”
话里的意思便是此事是由着沈家的眼线禀明，可信程度自是有的，且其尚且能够轻易得知，想必宫外更是传得人尽皆知。
“主子……”和菱见其不说话，便出声轻唤道。
沈嫮玥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还有这件事暂且不要人知晓本嫔已经知道了，只当作是没有这回事一般便可。”
“是，”和菱忍不住担忧，可是又不敢多劝，只得福身道。
沈嫮玥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了内室，这才浑身仿若泄了气一般的半躺在软榻上，将此事交由他来处理，却是不想到最后依旧是落得这般的结果，当初的信任可是值得半分？
沈嫮玥怒极反笑，原来处在深宫之中，当真是谁人都难以靠住，将爱护她更甚自身性命的长姐推至那般的绝望之地，所要怨怪的人不该是他，而是她自己才是，长姐定是不曾想到脱离苦海不过是暂时的，最终反倒是落入了万丈深渊。
自责无用，愧疚无用，沈嫮玥当真是有些怨恨自己了，为何遭受这一切苦楚之人不是她自己呢？
——
半个时辰过后，沈嫮玥起身走出内室，见和菱等人皆是守候在两边，不由得轻笑了声，“尔等摆出这等阵仗，可是要与本嫔迎接不成？”
繁罗亦是露出笑容道，“和菱说是主子要小憩，是以奴婢便等候在此处，想着若是主子醒来之后，能够第一时间看见奴婢，兴许心里会高兴的亦不可知。”
即便不知和菱为何情绪有些不对劲，可是见着主子一如往常，是以并未将其真的放在心里，只是顺着这话来说。
“的确是高兴的，”沈嫮玥淡淡一笑，应声道，“那便由繁罗陪着，与本嫔出去走走吧。”
“是。”
和菱看着她们走出大殿，这才轻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眼宋麽麽，福身道，“劳烦麽麽暂且看着，奴婢有事要出宫一趟。”
“和菱姑娘不必多礼，尽可交给老奴便是，”宋麽麽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仍旧是应声道。
“是。”
……
“不日便是中秋佳节，不知主子可有何心愿？”繁罗见其心情不是特别好，便索性出声转了话题道。
沈嫮玥勾了勾嘴角，“八月份尚且没有到，又何必要谈及那般久远的事情？”
“可是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已是开始筹备中秋晚宴了，”繁罗并不赞同这样的说法，而是继续解释道。
“今年，倒是人少了……”沈嫮玥回想起去年的情形，不由得有些感慨道。
入宫初时，对未来存有真切期待，信心满满的想要在宫中施展身手，借由各种手段而达成目的，可是却是不想，短短一年的时间，人的心态便骤然发生了改变，不过刚过豆蔻之年，便已然沧桑了。
当真是有些可笑了，她又何时真的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呢。
“人自是不少，主子可是忘了腹中的皇嗣？”繁罗明知她指的是什么，但却并不顺着她的说劝解，而是道。
沈嫮玥为她的情绪所触动，道，“是啊，本嫔还有这个孩子。”
为了腹中的骨肉，她如何都要挺过难关，坚持到最后才是，否则便是愧为人母，甚至是不堪为人。
“主子，那边似乎是湘婉仪和杜贵人，”繁罗正待开口，却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动静，便转了话头道。
沈嫮玥顺着方向看过去，犹豫了不过一瞬，道，“过去看看吧。”
“主子，可是……”繁罗本以为身侧之人会选择避开，却不成想竟是主动近前。
沈嫮玥明知她的担忧而不顾，径自往那个方向而去，许多事情若是不能够让自己解了疑惑，想必今夜定是难以入眠的，如此反倒是不如选择短痛更甚于长痛。
——
“嫔妾|婢妾给舒婕妤请安，”湘婉仪有些不忿的俯身与身侧之人一同行礼道，方才她已然注意到了对面之人在不远处，本以为自己装作不知便不会招来麻烦，却是不想其竟是主动近前了。
让人有些始料不及，完全的意料之外，是以她更是有些不敢大意，毕竟以往她为婕妤之时，可是不曾与其有过好脸色。
“不必多礼，”沈嫮玥摆了摆手，淡淡道，“若是湘婉仪愿意，不如让本嫔与杜贵人单独聊聊如何？”
即便不知她们二人何时交往得如此亲密，可是此时，显然她并没有半分的心思来纠缠于此事，索性直接当作视而不见。
湘婉仪有些微愣，刚刚被提起的心不过转瞬之间，便再次被放下，回神之后连忙道，“是，嫔妾告退。”
纵使她不愿，可是如今对方为婕妤，她不过是婉仪，俯身行礼实在是规矩所致，由不得她放肆任性。
“你们也退开些，”沈嫮玥见着人离开，便侧头对繁罗等人道，“不必担心，大庭广众之下，杜贵人定然不会与本嫔以及腹中的皇嗣过不去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提醒对面之人切莫动任何的歪心思，毕竟如今她尚且怀有身孕，倘若有个万一，涉及到皇嗣自然会将事情闹大，连累了自身或是家族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杜洵美暗自皱了皱眉，其话里的意思自是听得明白，可是她却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讷讷的回应道，“舒婕妤放心便是，婢妾到底是知晓分寸的。”
说罢更是退后了两步，与面前之人足足隔了五步远，以示自身的清白。
这般近乎敷衍的保证没有半分的用处，她知道沈嫮玥定然不会在意，可是她却又不得不说，是以只得与自身憋屈而已。
见着人都是退开了，杜洵美这才犹豫着开口道，“不知舒婕妤想要与婢妾打听何事？”
对方的目的，其实并不难猜，可是即便知晓，她却并不敢多言，犹记得之前在贤妃的怂恿之下，曾亲自前往关雎宫透露过消息，可是那般做之后，除了与自己留下了祸患之外，并没有半分的好处可言，反倒是因着贤妃的被贬而提心吊胆多日。
她以为，那般做实在是不值当才是。
“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沈嫮玥似乎能够看透她心中的担忧，直接出声保证道。
既然不会有人知晓，那便意味着不会有人与其责罚，至于这个人指的是谁，彼此二人心中皆是清楚。
杜洵美依旧是担心的，“舒婕妤凭何保证婢妾不会落得与白良媛和柳更衣一般的下场？”
“若是本嫔此刻便动了胎气，杜贵人以为如何？”沈嫮玥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沉声问道。
软硬兼施，她便不信不能如愿。
“那不知舒婕妤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杜洵美冷了面色，问道。
不论是此刻受人把柄，立即便被责罚，亦或是事情败露之后才为皇上处罚，两者皆不是她所愿意的，可是却又由不得她不做选择。
“边关可是起了战事？”
“是。”
“本嫔的兄长……”
“听说是被派为先锋上阵杀敌了。”
“那可会有……”话尚且没有说完，便见斜前方跑来一个小太监，近前直接俯身跪下，“舒婕妤，沈将军战死沙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