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婢妾给皇上请安，”管千凝见着前方之人，欣喜之余连忙与身边之人一同上前行礼道。
“起身吧，”孟连彦的目光并未挪开眼前的景色，只淡淡的出声道。
管千凝与范柔嘉、安慕卿及秋文懿分别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的站在亭中，既未离开亦没有近前，只因亭中的石椅不过四个，皇上与舒婕妤已是各自占了一个，可她们站着的却是有四人，全部坐下自是不可能的。
可若是与她们三人同站着，管千凝不免又有些心下不甘，因为她到底是位列嫔位之上，主动近前坐下，似乎又会愈发的使得自己尴尬，毕竟皇上并未开口赐坐，左右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实在是为难不已。
秋文懿站在她们的身后，间隙打量着坐着的二人，见他们只看向湖中的景色，偶尔会侧头看眼彼此，即便不说话不言语，可是她依旧是能够感受到弥漫在其中的温馨与适然。
仿若他们独在一处，周围完全没有任何的“闲杂人等”一般。
她想起了以往听过的一句老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如若她亦能够得皇上这般庇护与爱慕，那她亦同样是宁愿做尘世间的人，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皇上，那边似乎是柳更衣，”魏得忠始终静静侍立在一旁，对于凝嫔等人的“困境”同样是选择视而不见，但是在听得亭外传来的动静之后，却不得不出声道。
因着枝繁叶茂的树木遮挡，两处并不能各自察觉，但是他所站的角度，却是能够窥得一星半点，再借由那边传来的声音，仔细分辨之后才出声禀报道。
孟连彦皱了皱眉头，微微侧头与其眼神示意，后者自是瞬间会意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不须臾，魏得忠便重新出现在了视线之中，身后更是跟着两个怒气冲冲之人，见着上首之人，皆是俯身跪下行礼道，“婢妾给皇上请安。”
孟连彦将视线偏转过来，“何事？”
语气虽极为冷淡，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其此刻的心情并不大好，譬如魏得忠，譬如沈嫮玥。
白清浅暗自皱了皱眉，并未争辩而是直接伏地磕了一个头，道，“婢妾知罪，求皇上责罚。”
扰了皇上的清静，自是大罪，只是此时认罪，目的为何想必旁人亦是清楚的，无奈的以退为进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进才是。
柳月亦连忙磕了个头，“婢妾亦知罪，求皇上责罚。”
即便反应没有身侧之人迅速，但是有样学样惯是她拿手的，十余年的察言观色到底是没有白费努力。
沈嫮玥看了底下跪着的二人一眼，冷笑了一声，即使这般时日白清浅都是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其本性却是不曾有过改变，依旧是知晓如何做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得益的。
当真是不曾让人失望。
“既是知错，那便禁足三月吧，”孟连彦淡淡的出声道，只是他的随口一说，却是让在场之人皆是有些难以置信。
连发生了何事亦不愿多问，便是直接予以责罚，禁足三月虽是没有实质性的损害，，毕竟是否禁足与平日里的生活并无异处，但是传了出去，到底是不好的，只因如此只是说明其在皇上心中没有半分的位置。
柳月的脸色变了又变，讷讷的抬头看向上首，触及其身边之人的目光之时，才恍若顿悟，原来她真的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正主尚在，又何须她这个替身呢。
低头颔首，“婢妾遵旨。”
白清浅无法，亦只得道，“婢妾遵旨。”
入宫一年以来，纵使家世不错，但是她却是始终都无法与旁人相比半分，如今的她依旧不过是良媛，几次晋升皆是没有她的份，完全的视她为无物，而旁人，却已是舒婕妤。
差别之大，令她如何都难以平复。
看向其隆起的腹部，不由得有些怔怔然，如果当初她没有小产，那么如今想必那个孩子已是可以在路上行走了，甚至是可以喊她为母妃了，只是可惜的是，这一切到底都只是妄想而已。
后悔吗？或许吧。
“若是无事，尔等亦是退下吧，”孟连彦看向对面之人，双眸之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厌恶。
管千凝轻咬着下唇，竭力克制自己内心波动的情绪，“嫔妾告退。”
“婢妾告退，”安慕卿等人亦是俯身行礼道。
她们已是不知有多久，不曾如此近距离的见过上首之人了，可是即便如此，亦难以令其对自身产生半分相遇时的喜悦，甚至隐隐之中，她们反倒是感觉着其心中难以掩藏的不耐烦。
自己与其的心情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截然相反。
——
沈嫮玥见着人转眼之间便悉数离开，抿了抿唇，淡笑道，“不知嫔妾可有幸与皇上游湖？”
处一叶扁舟，伴一有心人，行游于风景秀美的菱湖上，看微波粼粼，赏芙蓉出水，沈嫮玥以为文人雅士亦不过如此。
孟连彦勾了勾嘴角，“待到明年，兴许可以。”
今年的她实在是不适合那般的大动作，是以若是能够平安生产待到明年彻底恢复之后，也许可以配合她的雅兴。
沈嫮玥挑了挑眉，“还望皇上届时切莫忘了与嫔妾的诺言才是。”
君子一诺，必该践行，何况是身为九五至尊的他呢。
“朕以为朕方才所说的不过是兴许而已，”既是兴许，那便亦存在了不可能的情形，是以并不算是诺言才是。
“嫔妾可是没有听见，皇上如今可是要抵赖不成？”沈嫮玥故作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孟连彦连连摇头，有些不愿与之争辩。
沈嫮玥轻笑出声，“嫔妾是女子，腹中的是小人，无论皇上是否嫌弃难养，都该好生养着护着宠着才好。”
“玥儿已是与朕提醒多次了，”孟连彦并未直接应声，而是道。
沈嫮玥挑了挑眉，“嫔妾可是不记得了。”
如今她怀有身孕，左右都是借口与理由，信手拈来实在是再为容易不过的事了。
孟连彦无奈的轻笑了声，暗自告诫自己不必与之见识，今日所受的所有“委屈”，只等到她生产之后再行讨回便是，旁的实在无需过多争论。
“莫非皇上依旧是嫌弃嫔妾不该提醒么？”沈嫮玥见其不说话，虽不知道他心中此刻所想，但却是知道这一刻，他的心情并不差，是以便顺着自身的心意，继续这个话题道。
“朕从未与你有过嫌弃，”话说出口，他才惊觉似曾相识，明明在半个时辰之前，相同的话孟连彦亦是同样说过。
不等其接话，孟连彦便拉着人近前，轻抚她的眼角，“玥儿可是在担心？”
若不是因着心中有所担忧，那如何都不会再三的表示出自身的疑惑，盼着望着他能够时时与她保证，为的不过是让其独处之时能够心安而已。
思及此，孟连彦莫名的有些心疼，眼前之人是他早已决定宠着护着的人，但是却是不想即便他做得这般多，依旧是不曾彻底让其与自己依赖，或是说全身心的信任。
她的心里，依旧是不安的。
沈嫮玥的眸子闪了闪，强撑着与其对视，低声道，“皇上可愿答应嫔妾之前的那件事？”
无论惠贵妃是否当真怀有身孕，亦不论其是否真的生下了死胎，只是宫中盛传的那句“皇上为了惠贵妃，连皇嗣亦不要”，到底是让她心有戚戚，如若不日面临那般情形的人是她，不知又该是何种选择。
“你不是在担心这个，”孟连彦的语气骤冷，有些不满的道，“说实话。”
相处整整一年的时间，他自问对她有着较之旁人更多的了解，可是许多时候，依旧是难以分辨她的真实心意如何，比如此刻，他不能准确的猜出她因何不安，只能清楚的知晓她话里的真假。
这不是他想要的，或者说，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如此。
沈嫮玥低下了下巴，明知他此时处在恼怒的边缘，可她的语气却反倒是变得平静，“嫔妾所求，皇上一直都清楚。”
她求的从来都不仅仅是情意，更是她背后的沈家与姜家两大家族几百条人命，即便自以为他们与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却如何都不能见着他们赴黄泉而自己却是在享受荣华富贵。
“你都知道了？”孟连彦的眉头拧成川字，神色虽是不可置信，可语气却是极为的肯定。
沈望因着小妾怀有身孕，强自决定要将其接回沈家，抬为平妻，与姜氏之间闹出的矛盾早已不只是沈家内宅之事，家丑更是已然外传，且是传得沸沸扬扬，让人议论纷纷。
沈嫮玥叹了口气，点头含糊应了声。
她担心的依旧不是这个，而是沈望身为朝廷重臣，惯是会权谋之术，之所以在这个当口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为沈家延续香火，明知如此之所为会惹怒她惹怒姜家，甚至会招来圣上的不满，可是他依旧是这般做了。
目的为何，沈嫮玥以为其实并不难猜测，不过只有一种可能而已。
那便是作为沈家唯一的嫡子，戍守边关的沈腾扬已是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