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皇上,顺妃娘娘求见,”魏得忠暗自叹了口气,垂首走进来禀报道。
孟连彦低头未语。
魏得忠无声的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看着站在殿门口的人,低声道,“顺妃娘娘还请回吧,皇上忙于边关之事,此时并不得闲呢。”
这话倒也算是真话,只不过在他看来,皇上每天白天的时候如此勤于政务,目的不过是为了晚间能够得空去关雎宫看望舒昭仪和二皇子罢了。
当然,自己清楚是一回事,但是他却不会让第三个人知晓。
顺妃轻叹了口气,“本宫明白了,有劳魏公公了。”
这已是她这几日以来的第三次与之求见了,但每次皆是与她道是政务繁忙不得空闲,满腹心事而来,满腹失望而归。
“不敢不敢,”魏得忠打了个千,顿了顿,又道,“老奴听说珍容华最近跟随着顺妃娘娘,亦是与佛经有所钻研,那想来顺妃娘娘定是深谙佛理了。”
顺妃微愣,随即苦涩一笑,“本宫先回去了。”
“顺妃娘娘慢走。”
待到走远了些,身边伺候的宫女才开口道,“娘娘,方才魏公公的意思是……”
“不过是在奉劝本宫切莫忘却当日之言罢了,”顺妃略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连珍容华尚且能够做到,而本宫却是不如她了……”
当年许下的承诺,今日却是不曾想早已为她所抛到了耳后。
“娘娘……”
“不必劝慰本宫,到底如何本宫心中有数,”顺妃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再说,“且回宫吧。”
“是。”
——
魏得忠站在殿门口,听着里间的动静,连忙转身重新走了进去,静候下首等待吩咐。
“宣沈望入宫吧。”
魏得忠心中一惊,“老奴遵旨。”
——
关雎宫
“老奴给舒昭仪娘娘请安,”金麽麽走近内室,略带笑意的与之行礼道。
“金麽麽不必多礼,”沈嫮玥摆了摆手,笑道,“有话坐着说便是。”
金麽麽俯身在绣椅上占了小半个身子,出声寒暄道,“不知舒昭仪这些日子以来,可还习惯?”
“有劳太后娘娘挂念,本宫倒是能够习惯的,”沈嫮玥直觉其此次前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看望她,但又对旁的没有多大的把握,只得顺着其意思回答道。
金麽麽颔首,“不知二皇子在何处,可能让老奴瞧上一瞧?”
沈嫮玥与之足足对视了三秒,才微微挪开视线,“奶麽麽说初生的婴儿不宜多见生人,而本宫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的,是以便让其只与奶麽麽待在一处了。”
这话奶麽麽是否有说过,自然是不重要的,此番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而已。
金麽麽愣了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以这般的借口被搪塞,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往常,笑道,“舒昭仪如此爱护二皇子,自是因着为母之心,想来也是二皇子的福份。”
“麽麽说笑了,本宫这般做实为理所应当的,”沈嫮玥仍旧有些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只得道。
“老奴不瞒舒昭仪,此次前来其实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特地将二皇子抱去与太后娘娘看上一看,”金麽麽不等其接话,便继续道,“想必舒昭仪亦是清楚,近来太后娘娘的身子愈发的不济,但是整颗心都是牵挂着皇上的子嗣,得知二皇子身子康健,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可谓是滴水不漏。
太后的身子不济,病重之际牵挂皇上的子嗣,本就是人之常情,若是沈嫮玥强行阻拦,自然是与太后不敬,况且其此次前来,更是奉着太后的旨意,由不得她不予遵从。
沈嫮玥勾了勾嘴角,“这是自然,况且太后娘娘于二皇子而言,亦不会是生人,到底是嫡亲的祖母,想必二皇子定是会极为喜欢太后娘娘的。”
既然注定了不能拒绝,那么自然是不如将话说得更为令人舒畅些的好。
金麽麽闻言面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舒昭仪放心,老奴定会好生照顾二皇子的。”
这便是在与她保证了。
沈嫮玥点点头,“金麽麽能够照顾着皇上长大,那么对于二皇子,本宫自然亦是相信金麽麽的。”
“太后娘娘还在等着,那老奴便先告退了,”金麽麽站起身来,行礼道。
“麽麽慢走。”
和菱看着繁罗送了金麽麽出去,这才满脸担忧的开口道,“娘娘,太后娘娘她……”
沈嫮玥淡笑了声,“左右二皇子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又何须这般担心?”
即便她不知晓太后这般所为所抱有的目的为何,但是沈嫮玥却能够确信,太后定然不会与二皇子有任何过不去的时候,只怕其反倒会花上较之她更多的心思,来护佑二皇子,唯恐出现任何的差错。
“可要让皇上知晓此事?”和菱将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瞬间便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遂压下心中的担心,问道。
沈嫮玥深吸了一口气,“自然是要的,只不过此事却不能由本宫来说。”
如若她方才立即着人去与孟连彦禀报此事,那自然是能够阻止金麽麽将孩子抱走的,但是这样一来,便是彻底的得罪了太后,沈嫮玥以为,从她怀有身孕以来,太后与她的护佑来看,那般实在是有些“忘恩负义”。
“那……”和菱有些不解。
“以往传言总是与本宫不益,可是这次却是能够与本宫帮些小忙,是以此事实在是无须我等多加担心,”沈嫮玥瞥了她一眼,笑道。
即便她没有在背地里推波助澜,但想必传言依旧会传播得极为的迅速,让孟连彦知晓此事,实在是太过于容易了些,毕竟他在关雎宫内的“眼线”并不止一人。
其实对于他“安插眼线”之事,沈嫮玥一直以来都有所察觉,却是从未将它当作一回事,一方面是因着她自认行事磊落,没有任何害怕为他所知晓的事情,另一方面,则是她以为这般所为反倒是能够让自己更为安全些才是,是以并不会为此担心或是不快。
“是,”和菱见其心中自有把握,便亦只得暂且抛下自身的担心,对于二皇子,她知晓主子较之任何人都更为的紧张。
……
咸福宫
“娘娘,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后娘娘让其身边的金麽麽来将二皇子抱去了慈宁宫……”曼青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连声禀报道。
惠贵妃皱了皱眉头,从软榻上坐起身来,“舒昭仪可有阻拦?”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曼青摇了摇头,“想必即便是有心阻拦,亦是无用的吧。”
只从结果来看,太后的旨意依旧是被遵从,那么其中过程不论如何曲折,那都是不甚重要的。
惠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其实她并不会担心二皇子因此而出现任何的差错,只唯独害怕太后会借此机会提出要将二皇子抱养在身边的要求,毕竟因着太后的年岁渐大,且身子愈发的不济,如若皇上为了名声着想,那只怕即便再不愿亦会顺从其要求。
只一个“孝”字便能够让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此事皇上可是知晓了?”无论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如何,只此时能够处理此事的人,却是只有皇上一人而已。
其实,惠贵妃一直都想不通,为何皇上与太后明明是亲生的母子,但是二人相处之时却是极为的生份,给人的感觉与陌生人一般无二,这般情形似乎从她初入王府之时便是如此,这些年以来更是从未改变过。
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奴婢既然能够知晓,那么想必皇上定然亦是收到消息了,”即便没有敢在乾清宫埋有眼线,可是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曼青以为亦是能够予以猜测的。
“这件事本宫到底是不便掺和的,是以只得将其完全的交由皇上了……”惠贵妃想了想,犹豫了片刻,依旧道。
她如今虽是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到底不过几日的功夫,实在是不便于立即与太后站到对立的阵营之中,无论是对她自己,亦或是旁人,都是有害无益的,且是与皇上当初所为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娘娘,可是如此……”
惠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再劝,“舒昭仪之所以能够任由金麽麽抱走二皇子,那想必便是对皇上多有信任,她尚且可以如此,那本宫又为何不能呢?”
对于二皇子,想必整个宫中最为紧张之人便是沈嫮玥了,那么作为生母的她,尚且能够坦然面对,而自己不过是个旁观之人,又凭何不能够保持平常心呢。
“奴婢愚钝了……”曼青抿了抿唇,应声道。
即便是事到如今,她亦会时不时的感慨,如果当初自家娘娘并没有接二小产,那么只怕小皇子或是小公主定是已经到了入学的年岁,唤上一句“母妃”,亦不至于让咸福宫如此的冷清。
只是可惜,遗憾已成,难以更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