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皇上,事情已是查明,虽是饶了好些个圈子,但是老奴以为结果当是无误才是,”魏得忠垂首将所得的消息尽数禀报之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说道。
对于这般的结果,他实在是有些意想不到,是以特地细细斟酌,认真辨别之后,才敢进一步采取行动,唯恐因着他自身的疏忽而造成大错。
孟连彦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这才出声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的确是真的,只不过……”通身黑衣的男人跪在大殿之中,窗檐的阴影打在他的脸颊上,于他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只不过属下以为此事并没有这般简单。”
“说下去。”
“钟氏处于冷宫之中,即便在宫中多年经营尚有根基在,可是要想在一日之内将此事办成,属下以为这并不简单,便是有常才人在,那同样亦是无事于补的。”
若不是借由此事探查,他亦不曾知晓,原来宫中人人同情的常才人,竟然只不过是在装疯卖傻,故作癫狂而已,至于目的为何,他以为左右都是逃不过嫉妒之心的驱使罢了。
“你的意思是……”孟连彦皱了皱眉头,方才他便以为此事是不简单的,是以才会想要与面前之人再行确认一番。
“或许与柳更衣的背后之人是同一人……”下首之人微微低眉,将自身的猜测说了出来。
孟连彦的眉头拧成了川字,“那想来还是要苏既明跑一趟了。”
柳月的容貌与沈嫮玥有些相似,便是性子亦是有刻意模仿的痕迹,但许是因着时日尚短,终究只不过是知晓个皮毛神态与动作多有放不开,在孟连彦看来,东施效颦亦不过如此。
为人特地将其寻找挖掘出来,又仔细的与其教导培养,甚至是有刻意习武,诸此种种,孟连彦以为实在是难以小觑其背后之人才是,目的不仅在于沈嫮玥,亦在于皇嗣,或许,还在于他自己。
“可是之前追查柳更衣之事,线索却是在边关之地断了,如今即便是继续探查,只怕所有的痕迹都会为人刻意掩藏才是。”
没有人是蠢笨的,尤其是涉及到了前朝与后宫之事,牵连者甚众的时候,人人都知晓该如何自保,是以都是清楚要将尾巴藏起来,况且之前的探查,他以为以那背后之人的警醒,只怕已是打草惊蛇了。
“那将计就计如何?”孟连彦思忖了片刻,语气淡淡的说道。
如果能够利用此事将计就计,那么想必顺藤摸瓜便也是再为容易不过的了,蛇既然注定会被惊动,那反倒是不如让其惊得更多些才好。
心慌了,动作便也多了。
下首之人抬头与之对视了一眼,迅速的又将视线挪开,顿了顿,才道,“皇上的意思,属下已是明白了,但是不知可能……”
“此事不由你来办,让苏既明来吧,”孟连彦知晓他欲言又止的话里的意思,但并未顺着他的话来说,而是决定道。
既然决定了要在明,那便索性将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结果如何都是让人能够看得清楚的。
“是。”
孟连彦摆了摆手,待其退下之后,提笔在明黄的圣旨上写了几个字,才再度出声道,“魏得忠。”
魏得忠站在殿门口,听得声音之后连忙推开门弯腰走进去,“老奴给皇上请安。”
“将这道旨意传下去吧。”
“老奴遵旨。”
……
咸福宫
“娘娘,冷宫的人说是常才人为人毒哑了,”曼青走进来,看了眼上首之人的神色,低声禀报道。
本来她是借由舒婕妤之事与贤妃娘娘追查过往,却是不曾想横空出来个常才人,更没有想到的是,众人眼中早已疯癫的常才人其实清醒非常,所谓的呆傻不过是刻意而为罢了。
惠贵妃冷哼了一声,“不是让人看着她了么?”
她早便料到了会有这一茬,是以特地往冷宫之中埋了眼线,目的不过是为了暂时的保护常才人的安全,也好能够让日后有个说辞,至少做到有备无患才是,却是不想此番准备之后,依旧是让人着了道。
曼青俯身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该死,求娘娘降罪。”
“起来吧,此事与你到底是没多大关系的,”惠贵妃知晓自己方才是迁怒了,便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继续道,“有人是存心置她于死地,即便你当初加派了人手,亦是无用的。”
由此看来,常才人定是知晓其中的秘辛,即便不是全部的来龙去脉,但是肯定是涉及到了关键的人物,是以有人才会如此那般的迫不及待的想要让其封口,只是因着皇上与她的人都在探查,又不能冒着大风险直接让其离世,所以最终只得采取这般迂回的方式。
“娘娘,常才人到底是饱读诗书,即便嗓子坏了,但仍旧是可以用手写,可要奴婢……”曼青站起身来,想了想,提议道。
惠贵妃冷嗤了一声,“你尚且都能够想到的,旁人又如何会想不明白呢?”
布局如此之缜密,环环相扣,心思如此之深沉,难以窥测,惠贵妃以为,这样的人理应不会留下这般大的把柄才是,否则定会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亦要将其灭口。
可是事实情形是并没有,是以只能说明是那背后之人有十足的把握知晓常才人不会通过旁的方式“开口”,或许不只是“不会”,而是“不能”,且“不敢”。
“在你看来,常才人此人如何?”惠贵妃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常才人相比于新入宫的妃嫔而言,自然算得上是王府的老人,资历深厚,可是偏偏如此,依旧不过是得了个容华的位分,列于贵嫔之下,而且又因着崔婉颜小产之事,为皇后轻易的寻出将其当成了替罪羔羊。
其品行如何,城府如何,惠贵妃以为众人心中皆是极为清楚才是。
“奴婢不记得旁的,只记得当初常才人‘谋害’崔良媛的子嗣之事,”远近不论,轻重不说,只仅仅这一件事,曼青以为便足以能够说明其为人如何。
“是啊,自那事之后,她亦因着痴傻而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如若不是因着舒婕妤之事刻意探查,否则本宫定是不知其中还有她的手笔……”惠贵妃若有所指,淡淡的道。
愈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愈是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冒出,给予人致命一击,难以翻身。
如果此事成了,那么沈嫮玥与孩子定是会失去其一,但是又不论是失去了谁的性命,对于皇上而言,那都相当于是失去了全部。
莫非此事所针对的人,不只是沈嫮玥……
“罢了,此事想必皇上定是会查明,我等亦不必白费功夫了,”惠贵妃为自己的猜测有些心惊,遂连忙止住了念头,吩咐道。
许多事知晓得多了,并不见得是好的,反倒是不如不知道,以免危及了自身的性命,那才是真真的不值当。
“是。”
……
关雎宫
“老奴给舒主子请安,”魏得忠带着人踏入关雎宫的偏殿之后,隔着帘帐与内室的人行礼道。
沈嫮玥虽是看不清其面容,但却是忆起其往日的模样,略微勾了勾嘴角,“魏公公不必多礼。”
“皇上着老奴来与舒主子宣道旨意,但是因着舒主子身子不便,特地免了跪地行礼之礼节,只恭听便是,”魏得忠的面上笑容不改,尖细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嫔妾遵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嫮玥蕙质兰心,精明事理,善事特功,深得朕心,特晋为昭仪,钦此!”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嫮玥低头出声道,从“婕妤”直接升为“昭仪”,真的不会太过于显眼了些么?
虽然知晓自己这次定然会晋封,可本以为至多亦不过是“贵嫔”之位,却是不想竟是直接绕过了修仪与修容的品级,径自到了“昭仪”的位分,他这是体恤她生养有功,还是只是为他的孩子造势呢?
“老奴恭喜舒主子,”魏得忠重新行了个礼,方才对于“婕妤”的礼节与此时对于“昭仪”的礼节自然是不同的,只语气依旧是恭敬非常。
沈嫮玥轻笑了声,“魏公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魏得忠对于其身边的宫女递上来的荷包,并未推辞,只直接纳入了袖中,道,“老奴谢舒主子赏赐,盼着能够与舒主子沾沾喜气才好。”
自面前之人入宫以来,他便一直都看着其稳步前行,虽然步子都不大,但却已然是后宫之中走得最稳最快的一个了,即便是之前的惠贵妃娘娘,亦是难以与之相比,是以俨然成了后宫之中的独一份了。
“有劳魏公公与皇上说,本宫会亲自与皇上道谢的,”沈嫮玥的眉眼之间沾染了笑意,扬声道。
“昭仪”为从二品,位列“贵嫔”之上,可自称为本宫与臣妾,可居于正殿,亦能够由皇室宗碟的靠后位置往前挪上一挪,自此之后,她的身份不再只是皇上妃嫔,更是二皇子之生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