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婕妤晋升为昭仪之事，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传遍了前朝与后宫，所听之人皆是震惊不已，可谓是掀起了千层浪。
皇上的旨意如何是一回事，可是太后此次竟是在第一时间着人与关雎宫送去了流水般的赏赐，显然是在表明其对于舒昭仪极为满意，亦是在与众人宣示自己的态度，是以对于有些人想要从太后这处寻舒昭仪的不是，如此自是行不通。
“生养有功”，仅此一条，便足以让皇后等人无话可说，而前朝的文武百官虽是有存了别样的心思的，亦因着百姓口中的“有福之人”而只得生生止了心思，毕竟晋封之事已成事实，无人会再在这个当口与皇上过不去，与舒昭仪以及二皇子过不去。
舒昭仪的晋升令人愁苦暂且不论，只对于常才人的忽然赐死，却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而对于褫夺了贤妃封号的钟氏，竟是直接下令满门抄斩，更是使得人人自危，惶惶不可度日。
在二皇子出世第二日便大开杀戒，俨然是与众人表明了圣上的怒气，不论百官是否是真心亦或是假意，却都在第一时间便赶到了乾清宫，长跪于紫宸殿前不起，只求皇上为保江山社稷而饶恕钟家无辜人等的性命，以免折了二皇子的福份。
两个时辰之后，皇上终是感念百官的一片赤诚之心，下旨免去了钟家九族的性命，只将其流放千里之外，但是对于钟家当家之人，却始终是不曾松口，执意要下令将其处死，到最后更是扬言谁要是再求情，便直接视为同党一并处置。
百官见左右劝解无用，只得归家不提。
……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魏得忠低眉走进来，微微抬眸看了眼上首之人，见其正在翻阅史书，便出声道。
孟连彦面色不改，“可有说是何事？”
“想必是因着中秋晚宴之事，”魏得忠摇了摇头，但仍旧是猜测着回答道。
“让她进来吧。”
“是。”
——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垂首站在下首，俯身行礼请安道。
站在这般本该是与她熟悉之地，皇后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情绪，她已是记不清上一次前来是何时，更不知当时是为了何事了。
距离到底是太过于久远了些。
“起吧，”孟连彦的头未抬，只淡淡道。
皇后抿了抿唇，犹豫着开口道，“皇上，臣妾此次前来，是想要与皇上商讨中秋晚宴的赴宴……”
“此事皇后看着办便是，”孟连彦不等其说完，便直接打断道，“以往都有既定章程，皇后若是不会，直接照着办亦是无碍。”
皇后的心中略带了几分苦涩，压下无尽的感慨，“那不知舒昭仪的册封典礼可是要等到她出月子之后再办？”
按照祖宗规矩，舒婕妤晋升为舒昭仪，位列从二品，皇上传此旨意之前该是与她商量才是，可是却是不想不仅是没有商量，更是没有提前告知，她所知晓的时间并不见得比惠贵妃更早。
宫人皆道皇上重视规矩，却不想只是个笑话而已。
她的笑话。
“不必特地去办了，”孟连彦皱了皱眉，语气之中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情绪，“只中秋那日让人在关雎宫外磕个头便是。”
皇后听到其前半句，先是一喜，可越是听到最后，越是难以缓解自身的不平，所谓的妃嫔晋升的册封礼，最为重要的本就是当众与其磕头而已，意在让众人明白自从之后地位身份已是不同。
在关雎宫外磕头，当所有的低位妃嫔跪下去之时，便已然是在承认了其昭仪的位分，况且为何是关雎宫外？便是这般重要的时刻，他亦是不想让其被打扰么？
“臣妾遵旨，”皇后福了福身子，涩然道。
孟连彦抬头瞥了她一眼，“朕听说皇后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
语气虽是疑问的，但意思却是肯定的。
“有劳皇上关怀，左右不过是仔细调养着便是，”皇后不知晓他忽然这般问的目的为何，只对于这般久违的关切，却依旧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感触。
“那便好，”孟连彦收回了目光，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的身子不好，对于后宫的庶务，亦不必过于操劳了，可让惠贵妃与你分担一二，到底是自个儿的身子要紧才是。”
皇后闻言不由得愣了愣，许久之后才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福身道，“谢皇上。”
自从方才听说钟家被抄斩流放的消息之后，她便想到了会有这一茬，便仍旧是因着自身的职责所在，不得不前来紫宸殿触皇上的霉头，想着或许会有万一，或许自己亦是会有被老天眷顾的时候呢。
不，不，她实在是过于天真了。
从于家没落之后，这一日的到来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没有恩宠，没有子嗣，这般没有任何实权的皇后，又如何能够担得起一国之母的称赞呢。
“退下吧，”孟连彦知晓她的心思，却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
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将这话放在皇后的身上，实在是太过于恰当了些，如若不是她自己的咎由自取，又如何会一步步的沦落到今日这般的境地。
明知常才人疯癫事有蹊跷，可仍旧是借此机会将其送入冷宫，让贤妃等人可有机可趁，明知沈嫮然的消息是由尚官局的人传出的，却依旧是闭着眼睛让其传递“虚假”的消息，明知贤妃在宫中的根基尚在，却没有趁着其入冷宫之后尽数拔除……
诸此种种，孟连彦以为对于皇后，实在是不值得任何的同情才是。
一方面，明明是盼着沈嫮玥能够平安诞下皇嗣，从而为于家寻得一线生机，可皇后却又偏偏没有与惠贵妃一般能够对自己狠下心来，而另一方面，却又总是在沈嫮玥与叶映之间游移不定，因着贤妃之前的怂恿挑拨，竟是直接将自己身边信任非常的奶麽麽直接摆在了边缘之地。
这般的皇后，孟连彦亦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魏得忠，将朕的旨意传出去吧。”
“老奴遵旨。”
……
惠贵妃被赐协理六宫之权的消息，让本就是不够平静的后宫，顿时更是搅得天翻地覆。
以往皇后、惠贵妃与贤妃三人鼎足而立，虽是明着暗着多有争斗，但到底是让后宫之中处于一种诡异的平衡之中，可是如今，贤妃被废，皇后又被夺了掌管后宫之权，所剩的惠贵妃，俨然是成了最后的赢者。
至于皇上所说的之所以这般做，不过是因着皇后身子不济的缘故，到底是难以让人真的相信，不早不晚，刚好是处于这般的当口，难免会令人浮想联翩。
惠贵妃、舒昭仪与珍容华，如今只怕是又成为了当初的三人，只是不知她们又会坚持到何时？
众人心中皆是在暗自猜测。
……
沈嫮玥从未有过生产的经验，即便之前有听过或是见过旁人是如何“坐月子”的，但是那终究都不是切身体会，是以此时被强行要求只得待在内室之时，她倒是第一次生出了与床榻生厌的情绪来。
瞥了眼密不透风的窗户，再低头看了眼身上所穿的薄绒袄，语气幽怨的出声的道，“皇上当真不会与臣妾嫌弃？”
此时的她，便是她自己，亦是有些看不过去的，与她往日所自诩的“美人”相差的并非是一星半点，是以对于如他这般见惯了名姝美色之人，沈嫮玥以为实在是有些对不住他。
孟连彦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用食指轻轻拨弄他放在嘴边的小手，语气认真道，“玥儿放心便是。”
若是会与她嫌弃，那早在一年之前，他便会因着她的许多习性而瞧不上，如何都不会等到现在才是。
沈嫮玥闻言露出个笑容，“如若皇上在二十年之后，亦能够面不改色的与臣妾这般的回答，那只怕臣妾做梦亦是会笑醒的。”
二十年之后，她便是三十五岁，那个时候的她的人生已是开始走下坡路了，可是他却依旧是正值壮年，风采依旧的年纪，况且因着他的身份，只怕是数不清的蝴蝶会想要往他的身上扑，难以拒绝。
“玥儿可是太过悠闲，以至于过于杞人忧天了？”孟连彦侧头瞥了她一眼，即便她没有明说，但是他却知晓她的意思，回答道。
在他看来，如这般的问题，实在是不必担心才是，与其将心思放在日后，反倒是不如顾好眼前，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沈嫮玥耸了耸肩，亦是觉着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好笑，她从来都不是那般患得患失之人，仅有的不确定都是与他有关而已。
“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她认错认得极为的干脆。
“仅仅如此？”孟连彦挑了挑眉，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对于以后，他可是极为的期待呢。
“……”沈嫮玥顿时无语，面对这般热切的目光，如若她不能明了他话里的意思，那显然是太过于蠢笨了些。
“玥儿为何不说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