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日,皇上皆是没有再行去往关雎宫,而五日之前,尚在众人因着皇上许以舒昭仪格外的恩典,准其母入宫探亲而羡慕嫉妒之时,却是听说了皇上入了关雎宫不过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便转而去了重华宫,加之这几日以来的种种迹象,众人皆是以为舒昭仪定然是已经再度失宠。
只不过这一次,却无人胆敢轻易的寻舒昭仪的错处,一则是因着有上次的教训在前,且如今舒昭仪手中尚且握有子嗣,二则是因着今日的舒昭仪早已不同于往日的身份品级,能够轻易寻其错处的人已经没有几人了。
不论旁人如何作想,只沈嫮玥依旧是与以往一般,除了偶尔念及他正在与自己生气之外,却是再无旁的感受。
……
“舒昭仪近几日的气色,瞧着倒算是不错,”湘容华看了眼上首之人,开口道,“只是照顾二皇子多是劳累,还望舒昭仪多多保重身子才是。”
这话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临近的几人却都是得以入耳,是以即便其语气再为诚恳,却都是不由得轻笑出声。
湘容华仿若做错了事一般,连忙道,“还请舒昭仪恕罪,嫔妾并无旁的意思……”
所谓的先发制人便是如此,倘若她此时没有认错,而沈嫮玥直接寻她的错处,众人自然是不会多说什么,可偏偏其已然“真诚”认错,再行寻她的不是,却是会显得人有些不够大气。
沈嫮玥冷嗤一声,偏偏不想让其如愿,道,“湘容华到底是宫中的老人了,是否有旁的意思,你我心中皆是再为明白不过了,此时又何必惺惺作态,争着惹人厌烦呢?”
不论是话里的意思或是说话之人的语气,皆是再为直白干脆不过的了,便是有人想要存心装聋作哑亦是不能够的。
湘容华的脸色变了又变,强稳住心神道,“嫔妾有些不明白舒昭仪的意思。”
方才旁人如何耻笑上首之人的,此时她同样亦能够感受到自己同样身处于尴尬境地之中,对此,她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其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并不如以往那般可随意的敷衍与糊弄了。
昭仪与容华的差别,令她此时深有体会。
“若是不明白,不如让其他的妹妹多多与湘容华解释一番便是了,”沈嫮玥勾了勾嘴角,视线扫过下首的几人,“方才本宫可是清楚的瞧见,有几位妹妹可是笑得尤为的欢乐,想必脑子亦是极为的活络了。”
见目光所触及之处的人皆是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冷声继续道,“怎的方才可嘲笑本宫,此时却不敢与本宫对视了?”
惠贵妃端坐在上首,看了眼身侧的皇后,轻笑了一声,“舒昭仪的这张嘴,所幸不是对准本宫,否则本宫定是招架不住的。”
这话沈嫮玥自是不会多接的,不过她倒也不在意。
“若是惠贵妃不招惹她,她又怎的会将矛头对准惠贵妃呢?”皇后看了眼下首之人,顿了顿,才接话道。
二人玩笑之间便将此事轻巧带过,仿若方才的所有对话皆不过只是兴趣玩笑而已,如此既能够让其达成目的,轻易立威,而且又不至于使得局面失控,令人下不来台,可谓是一石二鸟。
对此,只不过沈嫮玥并无任何的感激之意,毕竟两相得宜,得了好处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人。
“皇后娘娘与惠贵妃娘娘切莫取笑臣妾了,”沈嫮玥端起茶盏,轻轻的拨了拨,含笑道,“臣妾到底不是性恶之人,若是就此传出去,只怕日后再无姐妹胆敢与臣妾叙旧闲聊了。”
这话自然不仅仅只是表面意思,而是在与众人警醒,倘若再敢随意的与她寻晦气,那她自是会连同新账旧账一同来算。
叶映嗤笑了一声,适时的接话道,“舒昭仪不必担忧,左右还有嫔妾这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届时定会经常与舒昭仪聊天解闷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将目光聚集在了一处,聪敏的人自是能够立即品味出其背后的深意,而稍有些愚笨的人,亦是知晓该如何的察言观色,自是不会再轻易的自以为是。
“如此,本宫便先行谢过珍贵嫔了,”沈嫮玥放下手中的茶盏,与之四目相对道。
不论其所说之话到底是出自真心亦或是假意,只能够在这般时机选择开口,便已然是在与她为善,对此,沈嫮玥自是感激的。
“舒昭仪客气了,”叶映含糊应了声,只将视线淡淡的挪开,再不出声。
皇后的目光在下首的二人身上转了又转,最终只道,“本宫有些乏了,若是无事,便都各自散去吧。”
“臣妾|嫔妾|婢妾遵旨,”沈嫮玥等人皆是站起身来,俯身行礼道。
……
关雎宫
“娘娘,近来天气闷热潮湿,可要与皇上送些适宜的特制汤水?”繁罗见其正在逗弄着二皇子,犹豫了几瞬之后开口问道。
沈嫮玥手中的动作未停,“是何汤水?”
繁罗面色一喜,与和菱对视一眼,见其只微微摇头,便知自己定是高兴太早了。
“里间放了娘娘最不喜的当归片……”和菱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沈嫮玥挑了挑眉,随口应了声,显然对此顿时便失了兴趣。
和菱见状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刻意拐弯抹角的提及“当归”,亦是没有丝毫的效果,莫非这一次皇上与娘娘之间是真的气过了头不成?
“皇上可是收了旁人的汤水?”和菱越想越不对劲,正陷入愁苦之际,却是听到上首之人继续开口道。
繁罗闻言连忙应声道,“回娘娘,半个时辰之前,珍贵嫔与皇上送去了汤水。”
“珍贵嫔亲自去的?”
“正是,”繁罗不着痕迹的细细观察上首之人的神情,见其并无任何的变化,犹自不死心的提醒道,“娘娘,二皇子……”
皇上已是有五日的功夫不曾来关雎宫,那自然不仅仅是没有见到自家娘娘,更是没有看到自己的至亲骨肉,是以比之汤水而言,繁罗以为二皇子显然更能够得皇上心意才是。
沈嫮玥站起身来,瞥了眼按捺不住内心喜色的二人,不由得轻笑了声,“将二皇子抱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想要小憩一番。”
和菱抿了抿唇,“是。”
沈嫮玥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开内室,走到软榻边上坐下,深呼出一口气,便是他收了所有人的汤水,那亦是无碍的,左右她如今都不着急。
到底是来日方长,实在是不用急才是。
……
紫宸殿
“老奴给珍贵嫔请安,”魏得忠瞧着人近前,连忙上前行礼道。
叶映摆了摆手,“魏公公不必多礼,亦无须与本宫这般拘束。”
“久不见珍贵嫔,只老奴瞧着,珍贵嫔的脸色倒是一如既往的不错,近来天气多变,还请珍贵嫔多多保重身子才是,”魏公公笑着应声道,又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虽然话里有些不合适,可是他以为对面之人定然是不在意的。
这一批新入宫的妃嫔之中,他最为钦佩敬重的不过是关雎宫的那位以及面前的这位而已,与她们自身始终受宠无关,与她们是否怀有子嗣亦无关,更不关乎她们背后的身世背景,仅仅是因着她们这个人而已。
不论是她们二人之中的哪一位受了皇上的恩宠,对于魏得忠而言,都是极为高兴且欢喜的,只因他始终都觉着亦只有她们二人能够与皇上相配,足以与皇上并肩相伴于祸福之中。
“魏公公有心了,”叶映点点头,道,“不知皇上此时可有空闲,本宫着人炖了些滋补的汤水……”
“珍贵嫔稍候片刻,烦请容老奴进去禀报一声,”魏得忠打了个千儿,应声道。
叶映看着他推门进去,又看着他推门出来,始终都维持着此时的这般的姿势未动,见其点头之后,这才抬腿迈入。
于紫宸殿,虽已有一年多的时光,可她来的次数始终都是屈指可数。
“臣妾给皇上请安,”叶映垂首站在下首,微微欠身道。
“起吧。”
叶映站起身来,“臣妾与皇上送了些汤水过来,不知皇上可愿稍作品尝一番?”
“呈上来吧,”孟连彦放下手中的奏章,可有可无的说道。
叶映待魏得忠亲自用银针测毒之后,这才端了上前,将其搁置在案桌之上,“近来天气易使人心生烦躁,皇上还得多多护着心神才是,切莫太过忧思。”
孟连彦侧头瞥了她一眼,“这些话留着今晚再与朕说吧。”
话里的意思便是今晚要召她侍寝了。
叶映微愣,几瞬之后才回神应声道,“是,臣妾告退。”
孟连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抬头看着下首之人道,“朕听说这几日她过得十分之舒心?”
他此时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有些不忿了,一连五日强忍着不去往关雎宫,除了见不到自己的血脉之外,亦意味着与心心念念之人亦是相隔甚远,偏偏只有他每日皆是度秒如年,而旁人却都是一如往常,丝毫不曾受到影响,如此,又如何让他心中杂绪轻易平复呢。
“……是,”一个字,似乎是用了魏得忠毕生的气力。
“魏得忠!”孟连彦冷哼了一声,见下首之人直接俯身跪了下来,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起身出去准备吧。”
“老奴遵旨,”魏得忠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暗自思索,准备今晚重华宫珍贵嫔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