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皇上是要带嫔妾去往何处?”沈嫮玥与他同坐在车撵之中,隐隐察觉此路既不是回紫宸殿亦不是去关雎宫的方向,颇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孟连彦侧头瞥了她一眼,笑道,“朕不知原来玥儿亦是识得方向的。”
“皇上以为嫔妾四肢不勤倒也罢了,为何会以为嫔妾连这方向都不识得呢?”沈嫮玥嗤笑一声,不赞同的应声道。
即便无法与旁人那般分清东西和南北,可是对于自己熟悉的道路,却是再为清楚不过了。
皇宫之大,沈嫮玥是承认的,饶是她已入宫快一年,可许多地方依旧从未踏足过,每日来来回回的不过是这么几个地方罢了,隔三差五的走上一趟,记忆再差的人亦该记得才是。
孟连彦挑了挑眉,神色未变,“倒是朕小瞧玥儿了。”
沈嫮玥知他是不愿回答自己方才的问题,是以亦不再多问,只道,“皇上小瞧嫔妾之处还有许多呢。”
“譬如?”
“这个自身要待皇上自行察觉才算是有趣,若是皆由嫔妾来说,那倒是没有多少意思了,”沈嫮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是否有他所不曾发觉之处,沈嫮玥对此并不清楚,只不过此时即便这般说,想来他亦是不会当真的。
孟连彦勾了勾嘴角,“玥儿说得有道理。”
是否有道理,自是由着他的心情来决定,至于旁的,却是无甚重要了。
二人随意的闲聊着,大多皆是舒容华在说,皇上只偶尔会出声附和几句,但听在一旁的魏得忠耳中,却是罕见的想到了“岁月静好”这个词。
如若没有旁人打扰,如若没有烦恼忧愁,二人这般的日子该是可与神仙眷侣相媲美,相处在朝朝暮暮,相伴于白头华发,直至生命的终结。
片刻后,车撵渐停。
沈嫮玥由着他扶着下了车撵,抬头看了眼黑夜之中格外高耸的城墙,心中隐隐已有猜测,却只侧头与他露出笑容。
爱上这般的男人,实在是她逃脱不了的命数,况且她亦从未想过要逃。
登上城楼,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沈嫮玥从来皆不知原来在古代亦有如此绚丽的夜景,华灯如昼,人海如织,他统治下的孟周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朕六岁起,便经常偷偷的登上城楼,踮着脚尖看远处的百姓,一看便是一个时辰,”孟连彦的语气淡然冷冽,仿若从云端身处飘来。
看人是如何生活,看宫外是何处场景,看孩童哭闹,看大人买卖,看了许多许多,亦看了许久许久,直至自己渐渐的入心。
从六岁起,他便想着如若让他来统治这些百姓,该是如何做才能让百姓能够吃饱穿暖,能够习得礼乐教化,小的时候知晓尊老爱幼,大的时候有技艺养活家人,老的时候能够安养晚年。
如今,他的期盼正在渐渐达成,可仍有些人想着浑水摸鱼,欺上瞒下,如此他自是不能够再容忍。
沈嫮玥顿了片刻,才紧了紧与他交握的手,声音平静,“百姓生活不易,他们定是清楚皇上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据她所知,先皇在位期间并无任何政绩,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延续早前的历法章程罢了,是以才会不断的发生战乱,动摇民心。
可是自孟连彦登基之后,仅仅三年,便除掉了一大批为官不为与贪赃枉法之人,更是知人善用,求贤如渴,不但将边关稳定下来,减少了百姓伤亡,更是在大举改革,创造了政治开明之策,让许多能人主动为他卖命。
如此之情况之下,对于那些依旧是盲目不知的官员,自是难以容忍其胡乱作为,处理他们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中亦包括沈望。
对此,沈嫮玥是清楚的。
孟连彦是明君,真真将百姓的安康放在了心上,对于沈望那等游走于历法边缘之人,自是不屑一顾,更是不堪与之为善。
孟连彦勾了勾嘴角,并未转头看她,亦未开口言语。
她能够理解他,更能够支持他,对此,孟连彦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她却不能原谅他,对此,孟连彦亦是清楚的。
……
长春宫
“娘娘,皇上带着舒容华去宫东侧的城楼了,”又莲走进来,禀报道。
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上首之人一眼,却并未见其听了这话有何反应,不过是含糊应了一声而已,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又莲看来,皇上这般做却是第一次,是以亦能够说明其对于舒容华是有所不同的,如此该是让自家娘娘气愤才是。
不须臾,贤妃才将脑中的思绪理清,出声道,“可知沈家大小姐现被安置在了何处?”
贤妃料到了许多,却唯独没有料到苏既明会插手其中,对此这个人,留给贤妃的印象好坏参半,他无论是助力皇上登基亦或是辅佐皇上理政,皆不可否认其出了大力,可对于内院之事,贤妃却是极为的不喜他。
至于缘由,贤妃亦不知晓,只是凭借直觉,她以为其于她而言,定然是个大的妨碍。
“苏大人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至于位置,已是着人打听了,想来明日便该有结果了。”
贤妃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沈大小姐既是怀有身孕,想必因着身子缘故,这个孩子亦是留不长久的,你一道着人打听一番。”
贤妃曾养育过子嗣,惯是清楚其中的艰辛,是以联合沈嫮然前后的处境来看,便大致能够猜测她们母子的缘份必不深。
无论是强行留下,亦或是予以引流,皆能够与贤妃可趁之机。
“是,”又莲福了福身子,道,“周家早已将消息传给了皇后娘娘,奴婢还特地着人予以助力,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此时,皇后娘娘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按理说,周家亦可算作是于家的连襟,如今既然于家已是没落了,那设法保住周家,自是皇后的重中之重,但是却是不知为何皇后依旧选择断臂割腕,如此之悲壮,落得的下场并不会见得有多好才是。
“想必皇后尚在打着如意算盘吧,”贤妃冷笑了一声,“不论如何,想必经了此事之后,皇后想要再行与沈嫮玥有所图谋,却是不能够了。”
对于皇后的心思,贤妃不过稍稍费了脑子便能够猜个大概,是以才更加的看不上,即便是浸淫后宫这么多年,可皇后偏偏依旧是如此之单纯,总是将人心想得太过简单,那么她多与皇后逼上一逼,让其看清现实,想来皇后亦该与她有所感激才是。
“奴婢听闻对于此事,皇后身边的林麽麽想法并不一致,不知……”
“自是可行,”贤妃不待其说完,便直接道,“你着人其中活络一番,即便皇后不会改变心意,可是至少能够让她们主仆二人离心。”
贤妃于林麽麽此人自是熟悉,虽是皇后的奶麽麽,却更像是皇后身后的“智囊团”,若是没有林麽麽,想来皇后早便在她们三人的争斗之中落了败势,她并不是没有想过除掉她,只是始终没有寻到合适时机而已,况且她并不想让自己手上沾染血腥,从而让惠贵妃得利。
贤妃都能够猜测到,如若她当真那般做了,那等到她成功之际,定亦是惠贵妃向上与她检举之时,如此渔翁得利惯是惠贵妃的拿手专长,而她自是到最后只能落得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是。”
“咸福宫呢?难不成惠贵妃对此并无任何动作?”如果答案是肯定,贤妃自是不信。
又莲皱了皱眉头,道,“据宫外的消息传来,道是惠贵妃着人压制此事的传言,更是暗地里与知情人收买,严令此事过多传散。”
“那想来沈家是暂且不知此事了?”不过几天的功夫,若是有人刻意隐瞒,完全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仿若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了。
“想来是如此的,”又莲点头,问道,“可要让人去沈家透个消息?”
既然是刻意隐瞒,那么想必此事另有隐情,而选择将此事无意告知,自是能够让其目的最终难以达成。
“不可,”贤妃摇了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
沈嫮然既是由苏既明暂且安置,那么想必苏既明定是着人善后了,如若发现此事依旧被透露出去,只怕以他的能力,只稍稍查探一番能够知晓是她在背后所为,如此只怕会招来皇上的大怒,两厢权衡之下,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大半年以来,她皆是没有恩宠,眼见着亦是与子嗣无望,如此所有的行事,皆是要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之下,不触犯皇上的底线,不惹来皇上的不满,才可稍加动作,否则一着不慎,只怕会牵连全身。
陪伴了皇上这几年的时间,贤妃到底是有些收获的,至少是知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说到底一切皆需在其准许之下。
平安的活到现在,得到贤妃的品级,并不是没有任何来由的。
“本宫如今要做的,是要让惠贵妃亦不能与沈嫮玥站在同一阵营,”贤妃招来让其近前,细细低语了几句,又叮嘱道,“此事不必着急,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奴婢遵旨。”
各个击破才是正理,抱团取暖为难的是她这烧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