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沈嫮玥随着众人跪下行大礼道。
太后摆了摆手，“起身吧。”
沈嫮玥站起身来，寻到自己的末等位置，俯身小心占了半个身子，若是她未曾记错的话，上次来慈宁宫并不见木椅之上的软垫，而此时却是垫了整整两层。
果然，母凭子贵，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皇后正待惯常的开口寒暄之际，却是听得太后开口直接问道，“舒容华近来感觉可还好？”
沈嫮玥不妨刚入座便被点名，是以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多谢太后挂念，嫔妾一切都好。”
“哀家瞧着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太后侧头看了眼金麽麽，见其亦是点头与自己肯定，这才继续道，“如今你是两个人，该是好吃好睡才是，若是缺了份例，只管着人去寻皇后，一切都从慈宁宫的份例上扣便是。”
“母后言重了，”皇后连忙接话道，笑容之中到底是带了一分无奈，“即便关雎宫的份例不够，又如何能够从慈宁宫上相扣呢。”
“坤宁宫的份例每个月皆是有剩余，若是舒容华有何短缺，只管着人来寻本宫便是，定然不须舒容华委屈自身，”皇后转头看着下首之人，款款笑道。
倘若真的是按照太后的话那般做，只怕要不了一日，她这个皇后便是真真做到头了，而对于太后的心思，皇后心底十分清楚，左右不过是为了与众妃嫔敲打警醒罢了。
“多谢太后娘娘，”沈嫮玥再次福身，柔声道，“关雎宫的份例惯是够用的，从未有过短缺的时候。”
孟连彦三五不时的宿在关雎宫，且时不时的与她一道用膳，是以份例皆是不可能出现短缺的迹象，而至于日后生产之后，不论是皇子亦或是公主，亦同样会又重新添上新的份例，是以如何都不会短缺的。
“如此便好，”太后点了点头，目的达成之后又多与惠贵妃问候了几句，到底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是以旁人一时之间又是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惠贵妃身上，毕竟其品级更高，且月份更大些，迫在眉睫便是这个道理。
惠贵妃态度恭敬的与太后回应，对于旁的妃嫔的打量，似乎是全然不曾放在心上，始终皆是笑意靥靥。
皇后压下心中的不满，使出浑身解数的讨取太后的欢心，再加之贤妃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讨巧的话，殿内一时之间却是其乐融融。
小半个时辰过后，太后的神色渐渐倦怠，便随意的寻了个借口将一众妃嫔悉数打发，看着她们的背影走出了大殿，这才重新开口道，“金麽麽以为惠贵妃此人如何？”
对于惠贵妃，其实太后并无过多的印象，在这批秀女入宫之前，即便皇上最为宠幸惠贵妃，可那到底只是有限度的，且与先皇相比而言，其实并不能算得上是宠爱。
如今皇上的后宫的妃嫔百人尚且不到，而先皇的后宫却是真真可称得上是佳丽三千，能够得先皇心意的不过那么十余人罢了，可惜其中并不包括太后。
“回太后，老奴以为惠贵妃是个聪明人，”金麽麽想了想，回应道。
一句话点到即止，她知晓太后定是懂得她话里的意思。
太后长叹了口气，顿了顿，“麽麽你说哀家当初可是做错了？”
如今老了老了，许多事皆是有些后悔了，全然没有年轻时的狠决与果断，想来是真的不行了。
“不论对或是错，最终都该是对的才是，”语气依旧平静非常，金麽麽看了眼上首之人说道。
只要是经由太后之手，对或是错，自然是不再重要，否则那亦不会再是太后。
“麽麽说得对，”太后点了点头，“无论哀家做了什么，旁人都该只有受了的份才是。”
从一开始，便该是这般。
“日后亦多往咸福宫走走吧，”太后吩咐道，对于后宫其他妃嫔的心思，她再为清楚不过了，必要的敲打不可减少，而转移目光同样亦是必不可少。
只盼着那个孩子能够真的是个有福之人，得以平安降生才是。
“是。”
……
“不知舒容华可有闲暇时间，与本宫一道走走？”惠贵妃出了慈宁宫宫门，站在车撵旁等着身后之人近前，这才开口道。
不待沈嫮玥接话，贤妃扬声笑道，“不知惠贵妃娘娘与舒容华何时这般熟稔，便是话亦要悄悄地说，莫非是在谈论臣妾与其他妹妹的坏话不成？”
这话虽是笑言，可是在场之人却是无人会真的将其当作是玩笑话，对于惠贵妃与舒容华二人，到底是因此而多存了几分探究之意。
“贤妃说笑了，”惠贵妃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依旧含笑道，“本宫不过是念着左右无事，能够借此机会与舒容华探讨一番腹中胎儿之事罢了。”
此话一出，旁人的目光自是又转为愤怒与悔恨，只是她却并不在意。
“贤妃同样亦是生养过皇子之人，若是惠贵妃有何不懂之处，只管与其讨教便是，想来你们二人之间的情份如此深厚，贤妃定是会知无不言的，”皇后端坐在车撵之上，闻言便适时的接话道。
言外之意便是沈嫮玥未曾有过生养的经验，到底是有些比不上贤妃熟悉，只是意思虽是表述清楚，但却是将贤妃的伤痛再次摆在了众人面前，令其难堪不已。
即便生养过又如何，最终不过是夭折罢了。
贤妃低声冷哼了一声，淡淡的开口道，“讨教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既然皇后娘娘都当着众位妹妹的面如此说了，那惠贵妃娘娘若是有问题想要与臣妾交流，臣妾无论如何皆是不会藏私的。”
这话自是在埋汰惠贵妃，可同时亦是在恶心皇后。
不论她的孩子最终如何，情形到底是比之从未有过身孕的皇后更好些才是，是以方才那话自是不该由皇后来说，即便其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
“贤妃倒是客气了，”惠贵妃嗤笑了一声，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说道，“听说贤妃宫里近来新选了几个样貌极为端正的宫女，不知贤妃日日看着可还足够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自是谈不上，多看一眼亦是厌恶倒是真的。
“哦？本宫竟是不知此事，”皇后不待贤妃开口，接话道，“不知改日本宫可有机会见上一见？”
话里的假意显而易见，即便人皆是由殿中省送来，可是到底亦是要与皇后知会一声的，且是要由尚宫局的人登记造册备案，最终皆是要呈给皇后亲自过目的，是以皇后对于此事一定是知情的。
贤妃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想着与其选上几个模样丑陋之人，与自己为难，反倒是不如选些稍稍貌美的，看着亦能够舒心些罢了。”
是否舒心，自是只有她自己清楚。
“你瞧瞧，我等谈论了这许久的功夫，竟是让舒妹妹一直站着，如此可是大罪过了，”贤妃仿若才刚看到身侧之人，连忙惊讶道。
话既然说出口，落在了皇后等人的耳中，那么不论她们是否愿意，到底是不敢再如此让其“站着”了，若是因着身子娇弱而动了胎气，于她们而言，只怕又是一场难以摆脱的麻烦。
沈嫮玥默默的站立在一旁，仿若是全然不存在一般，对于她们三人方才的唇枪舌剑，只当是看个热闹而已。
看来，不论过了多久，皇后、惠贵妃与贤妃三人之间的争斗依旧是永无止境，断然没有休战的那一日，只是不知，日后她们三人可会合力对付自己，届时又该是何种场景。
“嫔妾无碍，”沈嫮玥福了福身子，淡淡道。
“时辰已是不早了，众位妹妹皆是早些回宫吧，”皇后看了眼对面之人，又看了眼惠贵妃，这才吩咐道，“舒容华到底是年纪尚小，回宫之后务必要请太医好生瞧瞧，切莫伤了皇嗣才是。”
这话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避免之后的麻烦而已，对此，众人心中皆是清楚，亦是乐得如此，毕竟许多麻烦沾染上皆是容易，可摆脱却不是易事。
“嫔妾遵旨，”沈嫮玥福了福身子道。
皇后如此说，她自是要如此做，包括惠贵妃，是以方才提议一同走走，至此自是彻底作罢。
待较之她品级更高的妃嫔的车撵离去之后，沈嫮玥这才淡淡几句打发了其余的妃嫔，转身上了车撵，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然回了关雎宫。
“主子，可当真要着人请太医？”和菱始终陪伴在她身侧，自是知晓主子的身子并无任何的问题。
太医五日请一次平安脉，而她则是每日皆会为其把脉，更是对关雎宫内所有的物品两日一清查，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实在是小之又小。
“既是皇后娘娘的吩咐，那自然是要照做的，”沈嫮玥扶着她的手臂下了车撵，轻笑道，“左右多瞧瞧并无坏处，也好与自己安心。”
“是，那奴婢这边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太医，”和菱点头道，无论如何，安心到底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