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
“娘娘，罗贵人在住处大喊冤枉，死活皆是不愿搬离重华宫，”雪茹走进来，低声禀报道。
皇后冷嗤一声，“给她一条活路不愿意，为何偏偏要去找死呢？”
事到如今，是否是冤枉的又有何重要呢，左右都是已然决定了的事实，如何都不会再行改变的，若是聪明人，这个时候便该知晓到底该是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珍容华呢？”皇后想到什么，开口问道，“珍容华是重华宫品级最高的妃嫔，这个时候不应当由她去处理么？”
“回娘娘，珍容华去桃园了，”雪茹抿了抿唇，犹豫着继续道，“听说珍容华在路上遇到了皇上，便随着皇上一同去桃园了，而之后皇上却是随着舒婕妤回了关雎宫。”
其中自然又是有一番曲折，但是因着皇上在场，是以宫人皆是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够偶尔窥得个大致情形，至于发生了何事，却是丝毫不知的。
皇后皱了皱眉头，“你是说他们三人在桃园遇上了？”
“想来应当是的。”
“那舒婕妤与珍容华可是有交流？”
雪茹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皇后长叹了口气，“如今只怕本宫不仅是得罪了舒婕妤，更是连同珍容华亦是一同为难了。”
对于沈嫮玥，皇后自始至终都难以全然相信，明知如此行为是大忌，但是她就是不能无视皇上所为背后的目的，而对于叶映，亦因着这次之事，使之与自己有了隔阂，只怕来日行事会平白增加困难才是。
“娘娘当时若是没有选择罗贵人的话……”如果谋害惠贵妃的人不是罗贵人，那如今所有的问题都不会再是问题。
皇后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本宫乐意如此？”
若不是有惠贵妃与沈嫮玥生了嫌隙之事在前，那么皇后如何都不会选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笨法子，说到底不过都是无奈之举罢了。
如果不是沈嫮玥，那便只能是叶映，好容易阻断了惠贵妃与沈嫮玥之间的可能，她又如何能够放任其轻易与叶映联手呢，尤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惠贵妃讨不了好，这才是于皇后而言，最为重要的，毕竟她与惠贵妃之间的结是死结，毕生皆是没有法子可解。
“那这般最为得益之人岂不是成了贤妃娘娘？”林麽麽皱眉，犹豫了一瞬，依旧是选择提醒道。
皇后娘娘与惠贵妃娘娘之间不论如何相斗，那皆是她们二人之间的事，怕只怕就此将三人相斗的情景换成了二人相争，如此却是令“置身事外”的另一人坐收了渔翁之利亦不可知。
这般，自然不是皇后娘娘或是惠贵妃娘娘愿意看到的。
皇后尚未舒展的眉头皱得更深，道，“左右贤妃亦是与她们二人无任何联手的可能，如今至多不过是让本宫沦为与她一般的情形罢了。”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皇后是断然不会如此做的，但偏偏是所有的证据皆是指向了罗贵人，不论她命人如何威逼利诱，皆是不能令其说出背后之人，是以时限一到，被推出去的替罪羔羊自然只有罗贵人了。
说到底，亦是其咎由自取的结果。
“罢了，本宫亦是没有法子，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皇后叹了口气，淡淡道。
只要彼此之间没有联手的可能，那么到底是少了许多的后顾之忧，否则一人对抗勉强能够不分输赢，但如若是一对二，甚至是一对三，只怕是无半分的招架之力了。
这般看来，这样也好。
“她不愿搬去冷宫，如今亦是由不得她了，毕竟懿旨已下，”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你只劝她多想想家人便是。”
但凡罗贵人有丁点的聪慧，此时是定然不论让事情僵持成这般，而但凡她有半分的良心，此时亦是不会“故意”与家人为难的。
“奴婢遵旨，”雪茹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红颜易逝，尤其是不聪明的。
……
咸福宫
“娘娘，罗贵人已是搬去了冷宫，”曼青俯身福了福身子，说道。
惠贵妃面上并无任何的表情，淡淡的应了一声，这般的结果，她早便料到了，是以此时并无任何的意外。
“皇后娘娘着人送来了诸多的礼品，道是娘娘受惊了，特地送来与娘娘赔罪的，”曼青继续道，“奴婢已是将人打发了，只是那些礼品……”
“检查之后都入库吧，”惠贵妃没有半分想看的意思，随口说道。
“是。”
惠贵妃放下手中的朱笔，看了眼其面上的神情，“可还有旁事？”
“听说珍容华与皇上一同去桃园，但之后皇上却是陪着舒婕妤去了关雎宫，”曼青犹豫了几瞬，终是决定回答道。
外间的流言传得极为厉害，俨然是将舒婕妤与珍容华二人之间争斗摆在了明面上，毕竟这是二人晋升之后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结果虽是珍容华惨败，可是，对于落败者，宫人多的是幸灾乐祸，对于成功者，亦不见有人祝贺，反倒是取笑其心机太重。
“想必又是三人成虎了，”惠贵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许多人活得不耐烦，你只冷眼看着便是，何须与他们计较呢。”
言外之意便是咸福宫要选择置身事外了。
“是。”
“柳更衣近几日可依旧是天天来与本宫求见？”惠贵妃想到什么，问道。
自柳月被赐了住处之后，便每日的早晚皆是来与惠贵妃请安，虽是寻了借口打发，但是却是一连多日皆是如此，明知会碰壁依旧是毫不在意的执意求见。
“是，每日都来了，”曼青看了眼沙漏，道，“时辰差不多了，想来柳更衣该来了。”
“今日让她来见本宫吧，”惠贵妃眯了眯眼眸，决定道。
“是。”
不论所为何事，不论真心或是假意，既然能够坚持如此之久，其性子之中的坚韧与狠决定然是为常人所不及的，是以见上一见，到底是能够让她猜测知晓其目的与意图为何。
……
“婢妾给惠贵妃娘娘请安，”柳月走进来，并不刻意打量周围的摆件，只低眉看着面前的地砖，上前跪下行大礼道。
惠贵妃端坐在上首，看着她的动作，道，“柳更衣不必多礼。”
更衣，末等更衣。
“多谢惠贵妃娘娘，”柳月柔声道，在宫女搬来的木椅上小心的占了小半个身子，低头道，“每日来与惠贵妃娘娘打搅，平白扰了娘娘的清静，还请娘娘恕罪。”
惠贵妃双眸低垂，看着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想来柳更衣定是有要事与本宫说才是，是以若是事出紧急，倒也是情有可原，本宫自是不会怪罪的。”
比之许多世家所出的子女而言，面前之人许是因着身世经历的缘故，到底是多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且是能够愿意委屈自己放低姿态，仅凭这一点，便比之许多人都好上太多了。
“惠贵妃娘娘说笑了，”柳月淡淡一笑，“婢妾不过是娘娘的宫女，是以每日来与娘娘请安自是应当的，即便是没有要事，那亦是要前来的。”
对于惠贵妃话里的意思，她自是明白的，是以不能顺着这话来说，否则便是会落入圈套，弄巧成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惠贵妃勾了勾嘴角，“柳更衣何须妄自菲薄，如今你已是皇上的妃嫔，是以便是不来与本宫请安，本宫亦是不能多加怪罪的。”
言外之意便是隐隐在讽刺其太过于“小心谨慎”，实在是不必隐藏那颗黄鼠狼之心。
柳月的脸色未变，依旧是含笑道，“即便婢妾并未直接伺候娘娘，待在咸福宫的时日亦不久，但是在婢妾心里，始终都是将娘娘当作是婢妾的主子。”
这话的意思不过是在投诚罢了。
“柳更衣还请莫要忘记规矩二字，”惠贵妃冷笑了一声，斥责道，“本宫不过是皇上的妃嫔，又如何能够担当得起你的主子呢？”
“婢妾无状了，还请娘娘降罪，”柳月起身直接跪了下来，磕头道。
这样的礼节自是只有宫女才会如此，而对于妃嫔，其实并不需要这般，对此，一般人皆是清楚的，毕竟若是规矩不过关，如何都是难以通过选拔得以入宫的，是以她这是故意而为。
惠贵妃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面上的神情更冷了些，“不知先前柳更衣为人罚跪之后，身子可是已经好全了？”
跪在石板路上半个时辰，一双腿尚且需要仔细休养多日才能够好全，何况是铺了鹅卵石的小路呢，想必之前几日她每日，定是忍受着巨大的疼痛，走至咸福宫主殿门口与她请安的吧。
舍得对自己狠心的人，惯是聪明的。
“多谢娘娘关心，婢妾已是好全了，”柳月低声应道。
“那今日切莫再引发旧伤了，快快起来吧，”惠贵妃使了个眼色，曼青连忙上前将其扶起。
“多谢惠贵妃娘娘。”
“你的心意本宫已是清楚了，只不过许多事本宫亦是暂且做不了主，不如日后再说吧，”惠贵妃看着她的眼睛，不愿错过她的半分情绪变化，说道。
“是，”柳月再度福了福身子，“婢妾告退。”
曼青看着人走了出去，这才道，“娘娘何必屈尊降贵的与她……”
惠贵妃冷嗤了一声，“之前她初封为更衣之时，你可记得当时本宫是如何待她的？”
那两巴掌的仇，惠贵妃尚且没有忘记，被打之人又如何会不记得了，明明是放在心底的耻辱，但是今日却依旧是能够当作是不曾发生过一般，这样的人，让她又如何能够不警觉呢。
既不拒绝，又不应承，想来日后若是有个风吹草动，自己定是能够早些知晓早些防范才是，到底是不至于被隐瞒到最后。
“可查出她到底是由何人送入宫的？”
曼青摇头，“暂且还没有得到消息，奴婢……”
“这不怪你，只继续查便是，本宫一定要将此事弄清楚，”惠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了她的头上，那背后之人便是算准了她不敢有大的动作，是以才会如此的愈发明目张胆，可是那人到底是忘了她的性子如何。
好戏登场，到底来日方长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