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
“主子，快醒醒……”繁罗站在帘帐之外，出声轻唤，“主子，不好了……”
沈嫮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眸，皱了皱细眉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昨夜因着崔婉颜病殁，得了消息之后人清醒了不少，再行入睡却是不易，好不容易睡着，却是又听到了繁罗的声音。
“主子，外间皆传主子不贞……”繁罗神色慌张，初初得了消息便再亦顾不得许多，只连忙回了宫禀报此事。
沈嫮玥坐直了身子，有些头疼道，“不贞？”
如何会不贞，何时有过不贞？
繁罗点了点头，“道是主子入宫选秀之前，曾去过一真寺，在寺中后院私会其他男子……”
对于此种流言，繁罗自是不愿相信，可是旁人将此事说得绘声绘色，便是时间与地点，皆是一应俱全，仿若是亲眼所见一般，如此自是让人心中存了疑惑。
沈嫮玥冷笑，“一真寺私会男子？”
莫非便是那日她闲来无事与沈嫮然去了一真寺求签，之后因着左右无聊便四处闲逛以至于迷路，再之后所见到的那一身墨绿衣衫的男子？
“是，还道是主子那时特地不带贴身丫鬟，独自一人赴约……”繁罗继续道，只是后面的话她却不敢说完，堪堪止住。
世家女子本就不得轻易外出，即便因着旁事出了内宅，亦需轻纱覆面，乘软轿亦或是马车，不得安步当车，多人随侍，除此之外，亦不得与外男私相授受，私自相会更是会视为乃是不贞不洁。
倘若传言是真的，那沈嫮玥如此之所为自亦是不贞。
“为何会忽然传出这般的流言？”沈嫮玥想了想，问道。
按照常理，今日崔婉颜理应是流言的主角才是，而她如何都该往后排才是。
繁罗看了眼她的脸色，这才道，“说是崔良媛临死之前，留下字条将此事悉数记录，并且只道是主子……”
“只道是本嫔为了隐瞒此事，而杀人灭口？”繁罗的话并未说完，但是沈嫮玥却是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冷笑道。
昨夜本是以为崔婉颜忽然离世，其中固然多有隐情才是，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背后之人自始至终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崔婉颜，而是她而已。
当初本就未曾多防，只想着见招拆招罢了，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茬等着她，如此的令她措手不及，难以施展。
如今人已经不在，不论沈嫮玥如何解释，亦只会是越描越黑，无人会相信她半分，何况只怕旁人本就不愿多信。
不贞之女子，放在民间轻则会休妻，可是如此回了娘家之后，亦是不得进家门的，最终依旧是会沦落致外，自生自灭直至死去为止，重则直接当众沉浸猪笼，亦或是寻了“奸夫”一同鞭笞致死，不论如何，这般的女子终归是不得始终，下场总归是凄惨的。
沈嫮玥怒极反笑，“看来本嫔当真是小瞧了她们了。”
女人之嫉妒之心当真是可怕至极，比之之前的下毒，沈嫮玥以为这般的事更是策划许久，令她完全寻不出任何的扭转时机，只得任由流言将她吞噬，最后不论孟连彦是否真心宠爱于她，皆是敌不过前朝与后宫的压力，只得就此与她冷落。
之后自是失了皇上宠爱，她会落得何种下场，自是不言而喻。
“主子，不若与皇上……”和菱在旁边听了这许久，自是比繁罗更加的清楚这流言来源那日的具体情形如何，只得建议道。
若是有皇上出手相帮，自是会大大不同。
沈嫮玥摇了摇头，顿了顿，才道，“倘若皇上不信呢？”
话虽这般说，可是直觉与她，却是认为孟连彦一定会相信于她的，只是相信归相信，她有些拿不准他是否会真的为了她与整个后宫，亦即整个前朝为难。
只怕在他心里，自是江山更为重要，这一点，在之前小半个月的失宠之时，她便深有体会。
正是因为清楚，是以她不能亦无法将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
他信她，并不代表他会帮她。
她爱他，并不代表她会信他。
沈嫮玥无力的叹了口气，如今除非是找到那名男子，亦或是找到那日可当得见证之人，如此她才能洗刷冤屈，只是对于那名男子，她尚且连其真实面容亦不曾见到，找到他不过是大海捞针罢了，而找到其他的见证之人，且这人需是有一定威望，同样是完全不可行。
“皇后娘娘可有开始调查崔良媛病殁之事？”找到下手之人，亦是证明她清白的一种法子，只是沈嫮玥以为，这种法子反倒不如去大海捞针，纯属她自己病急乱投医。
繁罗摇了摇头，“奴婢并未听说，想必皇后娘娘此时并无闲暇时间吧。”
宫中的流言传得这般的厉害，身为皇后，自是需使出手段加以遏制才是，否则以讹传讹，只怕会牵连更多。
沈嫮玥冷哼一声，只怕并非是没有闲暇时间与精力，而是根本容不得皇后去探查此事，毕竟距离皇上生辰已不过四日时光，自是需尽早将其棺柩运出皇宫，不允许多加停留。
除了要办成此事之外，对于万寿节的一切准备亦需皇后亲自把关，出不得半分差错，包括除夕之夜的筵席、年底妃嫔的份例发放与宫人的奖罚实施，一切的一切皆是要皇后亲自过目，如此看来，皇后的确是没有任何的闲暇时间。
那人想必亦是如此算计的。
“主子以为可会是白良媛？”和菱始终是不得安心，问道。
话虽如此问出口，但是其实和菱心里已是有了结论，在她看来，当初崔良媛那般说，定然不会是胡乱猜测，而是有了一定证据。
沈嫮玥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本嫔想一个人静静。”
脑中乱如麻，没有半分的头绪。
比之旁的事，她更为害怕的是孟连彦当真信了这流言，毕竟自古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身边的女子不贞，即便最后她真的能够摆脱这个困境，可是若他心中依旧未曾消除关于此事的隔阂，那么只怕以后他们二人亦不会走远。
有话说出来便是，可是当话难以开口之时，这段关系其实便已然存了问题。
沈嫮玥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间的天色，今日依旧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只是与她的心情相比却是讽刺至极。
若是到最后，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法子，那她亦必须设法保全沈家与姜家，万不得因着此事而连累了身后的家族。
以死明志，想必亦是可行的。
……
紫宸殿
“回皇上，这便是事情的原本真相，”魏得忠低头细细的将话说完，却不敢抬头看上首之人一眼，道，“只是对于舒嫔在一真寺寺中后院私会外男之事，如今却是无从查证了。”
探查崔良媛之死，于他而言，自是相比较而言简单且容易非常，可是对于宫外之事，且是如此捕风捉影之事，他饶是有通天之力亦是只得承认自身无用。
“你如何看？”孟连彦的声音淡淡的，问道。
魏得忠想了想，道，“回皇上，老奴以为此事不似是单纯的流言，而是有人当时定是亲眼所见了一星半点，是以才……”
这话如此说，魏得忠早已做好了招来上首之人的大怒，只是话毕之后，等了片刻，便始终等不来其回应与吩咐，一时之间，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莫非皇上当真是相信了这般的流言？
“你以为朕可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些？”
魏得忠愣了愣，微微抬头看了上首之人一眼，却无法从中看出任何的情绪，如此自是清楚其心情已是到了极限，回应道，“回皇上，老奴以为皇上所为必是考量众多，不论如何皆是容不得旁人置喙半分。”
他的话虽是看似敷衍，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身为皇上，主宰的是世人的性命，不论其如何做，旁人都只有屈身服从的理，万万不允许旁人多说半句，更不得有任何的反抗。
“如此，朕再不能容他了，”孟连彦微微闭了眼眸，沉声道。
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只是魏得忠却是冷汗涔涔，凉意从脚底开始直冒，想必因着这事，又是牵连了多人。
许多人，偏偏是不愿好生活着，而是想尽法子去找死。
“她如何了？”
之前她隐晦的与他提起崔婉颜所言之事后，其实他并未真的当作一回事，自她上次为人下毒之后，他便对关雎宫防上又防，自问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害她半分，却不知旁人竟反其道而行之，不再如此作为，而是使用这般的手段。
倒是他大意了。
“回皇上，舒嫔得了消息之后，便一直未曾出了内室，而早膳亦是尚且未用，”魏得忠据实答道，即便是此时，他依旧有些摸不透皇上对舒嫔的态度如何。
若说在意，那自是在意的，可是到底哪里有些不对劲，他却又有些说不上来。
见着上首之人摆手，魏得忠连忙行了一礼，无声的退了出去。
不论如何，只盼着皇上能够好好的便是，旁的于他而言，却是不必在意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