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眼之间,后宫之中便仿若是一潭平静无任何波澜的湖水,没有半分的涟漪。
虽是年底,可却并无任何的热闹可言。
惠贵妃再次寻了个借口不与皇后请安,对此皇后亦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仿若是并未放在心上一般,反倒是着人与惠贵妃送去了诸多的赏赐,只道是让其好生养胎。
至于贤妃,除了每日去往坤宁宫请安之外,其余时间皆是闭门不出,旁人只能看见时不时的有宫人出入长春宫。
宫中为首的三人皆是无任何的闲暇时间于后宫之中四处走动,是以即便旁人有任何的心思,亦不敢在这个当口寻她们的晦气,唯恐惹怒了其中一人,招来恶果。
关雎宫
“嫔妾给皇上请安,”沈嫮玥见着人走进来,是以连忙起身行礼道,只是与往常一样,身子并未完全蹲下去,便被经由身侧之人“顺手”扶了起来。
“不必多礼,”孟连彦看着她的脸色依旧是红润喜人,不由得轻笑了声,“今日感觉如何?”
他今日特地寻了太医细细询问,道是女子有孕初期,因着个人体质的不同可能会遭受些罪,而为了胎儿的健康,却是没有多少法子予以杜绝的,至多不过是缓解罢了。
孟连彦初听了之后,便一直都无法让自己安心,因为他十分清楚她的性子如何,不论是何时何地,都得好生娇养着才行,受不得丁点的苦楚。
“对于他,嫔妾此时可是无半分的感觉,”沈嫮玥亦露出笑容,道,“但对于皇上,嫔妾此时可是有着足足十分的感觉。”
每过一日,沈嫮玥皆认为她与他的爱意,只会更浓更多,每每思及他,整个人便如同是吃了蜜糖般的甜蜜,心情好到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满心满眼里皆是他,再难融入旁人半分。
孟连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若是无事,不如与朕出去走走吧。”
他特地早了半个时辰来此处,便是为了要带她出去走走,省得在他不在的时候,由于憋得太久而心生烦闷,如此对她或是胎儿皆是不好。
“好啊,嫔妾听闻梅苑的梅花开得极好,”沈嫮玥可有可无的应声道,若是出去走走,有他陪着,倒也不是不可。
沈嫮玥对于他的心思不可谓不清楚,是以打从心底里感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毕竟以如今这般的境地来看,她已然是该知足了。
待宫人为她系上披风之后,孟连彦这才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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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给皇上请安,”惠贵妃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想要躲开却是无法,只得上前行礼道。
于她此时而言,不论是出于何种缘由,她皆不愿做这局外之人,平白为自己增添烦恼与忧愁。
孟连彦转头看了说话之人一眼,道,“起身吧。”
“嫔妾给惠贵妃娘娘请安,”沈嫮玥见着人已是起身,遂与其见礼道。
惠贵妃连忙摆了摆手,道,“舒容华不必多礼。”
她站在对面二人五步远,仿若是隔了万重山般的遥远,嘴唇蠕动了几番,终是闭口不愿开口先扰了这份清静。
沈嫮玥瞥了眼身侧之人,见其一手虽是握了她的手,可视线却是放在了远处,显然亦并无开口的意思。
他与惠贵妃二人尚可僵持,可是沈嫮玥却不得如此。
顿了顿,轻笑出声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梅花本就是如此招人喜欢,不知惠贵妃娘娘除了墨兰之外,可认为梅花能够得以入眼?”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自古以来,梅花的习性惯是为文人墨客所称赞,论起气节二字,亦是可当之无愧。
沈嫮玥喜桃花,不过是喜欢桃花的竞相争艳与盛开之时的热闹罢了,对于美的事物,她从来都不会排斥。
惠贵妃微微弯了弯嘴角,“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不论本宫是否喜欢,总之是各花入各眼罢了。”
左右看了一眼,面对满园的梅花,即便她不喜,可到底是不得不承认其自有一番别样的美感。
“去亭子里坐坐吧,”孟连彦淡淡的出声道,似乎并不愿在此处多待。
“是,”惠贵妃与沈嫮玥皆是应了声。
沈嫮玥本以为已到了这个时辰,梅苑理应并无多少人才是,可是先行遇到了惠贵妃不说,此时再遇到了端坐在石椅之上的叶映,不得不感叹实在是凑巧至极了。
若是旁人,沈嫮玥定会以为是其是事先得了消息,是以才前来此处装作与孟连彦偶遇,从而借以争宠,可面对惠贵妃与叶映二人,沈嫮玥却全然没有这般的想法。
相互见礼之后,四人围坐成一团,沈嫮玥左右看了眼,亦是讷讷闭口不言。
果真是莫名的尴尬。
“有孕初期,许多人皆是会有一定的反应,不知舒容华近来感觉如何,可有任何的不适?”惠贵妃想了想,终是开口打破了寂静,问道。
想必如今日这般,不抱有任何的目的只是单纯的坐在一块闲聊的时刻,亦不过就此一回罢了。
“多谢惠贵妃娘娘关怀,”沈嫮玥抿了抿唇,笑道,“只是想必时日尚浅,那折磨人的时刻还并未到吧。”
说完之后,沈嫮玥并未察觉到任何的不妥,可是看见叶映暗示性的目光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方才那句话有些不妥。
怀有皇嗣本就是天大的恩典,如何能够以“折磨”二字而论,如此便是对皇上以及皇嗣的不敬。
“嫔妾听闻这种反应并非是人人皆会有的,但愿舒容华届时能够安顺度过,平安诞下皇嗣,”叶映适时接话,将这个话头转开不提。
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在她看来,许是有些大不敬之言,或许在皇上心底,从未真的当过一回事,更不曾放在心上过。
按理说应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偏偏此时,许是因着加了个男人的结果,是以她们三人的闲聊始终皆是和睦不已,并无任何的明嘲暗讽。
片刻后,天色渐黑,孟连彦终是开口道,“天色已晚,各自回宫吧,只命人多多注意脚下才是。”
后半句是对惠贵妃说的。
“是,”惠贵妃与叶映皆是齐声应道。
沈嫮玥行了一礼过后,跟在孟连彦的身后往外走去,倘若不是因着先前有了那般的猜想,否则她现在定不会有任何的疑心。
孟连彦明明是在意惠贵妃的,亦或是在意其腹中的胎儿,是以其才会有着如此这般的表现。
“仔细看路!”孟连彦停了步子,将人扶稳,微微怒道,“一个人在那想些什么呢,便是脚下亦不曾在意么?”
沈嫮玥站直了身子,暗自撇了撇嘴,面上却尽是委屈,“嫔妾这不是看有皇上在身边么?”
这话自是真话。
正是因为知晓他在身边,是以她才可多分出心神去想旁事,说到底不过是因着他能够给予她一份旁人不能与她的安全感罢了。
有他在身边,一切似乎都不会是问题。
孟连彦冷冷道,“那倘若朕亦未曾注意呢?”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扶住,也幸亏她自己能够适时的稳住,否则有个万一,只怕并非是他与她所愿意看到的。
她信任于他,对此孟连彦自是高兴的,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任何理由与借口,毕竟他非圣人,总会有所疏忽的时候。
沈嫮玥握了握与之交握的手,笑道,“嫔妾相信皇上。”
自出了关雎宫之后,他便未曾放下过与她交握的手,如此这般便是为了防止任何的意外发生。
他的心思她自是明白。
孟连彦冷哼一声,终是未曾再提,而是道,“朕见你平日里脑子亦不太聪慧,在朕面前倒是无碍,毕竟朕至多不过是嫌弃你罢了,而在外间,于旁人面前,得分出十二分的心神才是,切莫为人落了口舌。”
对于她方才口中的“折磨”二字,孟连彦自是不曾放在心上,可是小心谨慎如叶映,却是能够及时察觉。
她们入宫这许久,孟连彦大多时候虽只是宠爱身边之人,可是对外而言,叶映亦可勉强算得上是他的宠妃,可偏偏从未有人针对过她,所有的目光皆是聚集到了身边之人的身上。
孟连彦以为,这般的情形与二人的性子无法分得开,前者张扬高调,后者内敛稳重,相比之下,旁人自是只会多寻身侧之人的不是,是以才会再三的下手予以谋害。
沈嫮玥扯了个笑容,讷讷道,“原来在皇上心底,始终都是在嫌弃嫔妾。”
对于他话里的意思,沈嫮玥自是清楚非常,可是她却不能够顺着他的话去说,否则便会使得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味,气氛变得难堪,而她嬉笑带过,以他对她的了解,亦会清楚她已是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如此便足矣。
效果既能够达到,又不至于影响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如此自是可一石二鸟。
“除了嫌弃……”孟连彦侧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勾了勾嘴角继续道,“依旧是嫌弃。”
如她这般的令他嫌弃之人,却偏偏为他放在了心尖,且不知不觉之中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如此可当真是令人嫌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