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娘娘,皇上果真去了关雎宫,”又莲走进来,看了眼上首之人,禀报道。
贤妃冷笑了声,“原是与本宫所想的一般。”
话虽这般说,可是贤妃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意思,花费了这许久的功夫和心力,到头来不过是证明了皇上心中有了旁的女子,且皇上待她日益不满,包括她身后的母家。
因着惠贵妃的这出意外,便“随口”免去了她与家人探亲的恩典,未免是有些太过于随意了些,若不是心中早有此想法,又如何会在这个当口选择如此显眼呢。
或许在旁人看来,免去恩典到底是较之降级更为的体面,可那到底只是在旁人看来,于贤妃而言,她再为了解皇上的性子不过了,亦正因如此,是以她再亦无法容忍沈嫮玥的存在了。
贤妃缓缓的呼出一口气,问道,“范家的人可是已离开了?”
三人之中,此次竟是只有惠贵妃得以与家人相见,可是即便如此,贤妃却没有半分羡慕或是嫉妒,对于其背后的母家,贤妃想到什么,却是冷笑连连。
“时辰已到,想必已是离开了,”又莲看了眼更漏,答道。
得了恩典准许探亲的命妇可于初三这日入宫,可是并非是能够待上整整一日,前后算起来不过三个时辰,而再除去路上花费的时辰,以及与皇后的叩拜,母女真正得以相处的时间至多不过一个半时辰而已。
一个半时辰,已是极限,却是众人盼了整整一年的结果。
又莲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娘娘,昨晚发现的那名宫女,可要寻个时机处理了?”
昨晚,恰巧又菡得了吩咐前往尚功局,因着以往从未在那个时辰出宫门,是以事发突然却是让人措手不及被抓了个正着,鬼鬼祟祟的模样自是令人生疑,严刑逼供之下依旧不肯吐露半分,如此自是知晓其背后定然是有了旁的主子。
“暂且不必,”贤妃摇了摇头,道,“左右等到年节过了之后再行处理亦不迟。”
倘若是她的如此至死不屈,那贤妃自是会暗自与其赞赏,可偏偏是与她生了反叛之心的人,无论其背后的主子是何人,只这条性命是如何都不会让其留着的,但于正逢佳节之时处理,让自己手里沾染上人命,到底是有些不吉利。
“想不到到了此时,她们依旧能够在本宫这里埋下钉子,”贤妃由衷的感叹道,饶是她严防再甚,却是不想依旧为人钻了空子。
至于人选,除了皇后与惠贵妃之外,她自是不作他想。
“那娘娘以为到底是哪位主子呢?”
贤妃冷嗤一声,“不论是谁,本宫终归是要让她知道后果的。”
三人彼此纠缠了这么些年,之间的帐早已算不清,无论到底是何人如此,终归是要算到她们二人身上的,分得太清亦是毫无必要。
“那对于舒容华……”又莲知晓在自家娘娘心里,舒容华如今早已等同到与皇后娘娘和惠贵妃娘娘一样的重要程度了,是以此时问上一句,不过是做无谓的提醒罢了。
贤妃低头将手中的描金花纹护甲取下,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舒容华如今怀有身孕,本宫自是不会与她为难的。”
因着其怀有身孕,是以为皇上和太后再三的护佑,整个关雎宫如同铜墙铁壁般的严实,即便她有滔天的能力,亦不敢莽撞冲动的往上撞,除非她不想要自身的这条性命,是以自是只有等到合适恰当的时机才是。
皇上口中的有福之人,只是不知其母妃可亦能够沾光半分?
又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只觉冷意更甚,但愿这寒冬早些过去才好。
……
坤宁宫
“娘娘,惠贵妃的这胎如今可是……”林麽麽不由得苦叹道,后面的话并未说完,只因那是足以灭九族的大罪。
此事不论到底是否为贤妃主谋怂恿,可是到底是功亏一篑,不曾伤害惠贵妃腹中的胎儿半分,反倒是让皇上对惠贵妃更为的看重了几分,今日特地选在命妇入宫之时着人送往咸福宫的赏赐,可是足以让其他的一众妃嫔眼红至极。
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感叹道,“却是不想,去年本宫与娘亲一别,竟是成了永别。”
当时因着皇上的旨意,是以她设法强行逼迫娘亲入宫,因着让两个侄儿同陷入险境,让娘亲与她生气恼火至极,便是待到离宫之际,亦不见娘亲的态度软上半分,想必这一辈子,她亦无法求得家人原谅吧。
今日,本该是皇后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可是她却是落得与贤妃一般的境地,独身一人冷眼旁观她人哭笑,或许,她较之贤妃更为的不堪,后者到底尚且有个盼头,而她却是注定要孤苦一生了。
至死亦会是一个人。
林麽麽之所以提起这个话头,便是不想让皇后因此过多的感伤,却是不想依旧未曾达到目的,见状只得道,“娘娘亦该放宽心才是,想必老爷与夫人定是同样惦记着娘娘的。”
话虽然如此劝说,可是林麽麽心中到底是没有半分把握的。
于家的一行人被流放如此之远,皇后却是不敢打听其半分消息,一是怕因此再犯了忌讳,惹了皇上的怒火,二是怕得到任何的不敢听到的消息,是以此时便是连于家老爷与夫人等人,是否平安健在,是否衣食饱暖,一概不清楚。
当然,对于于家人是否能够体会皇后的一片苦心与无声的牺牲,从而对皇后予以谅解,同样是不清楚的。
“只怕是盼着本宫早日去陪他们才是吧,”皇后冷笑出声,淡淡道。
对于爹爹与娘亲等人的性子,她自是较之林麽麽更为的了解,自小的望女成凤伴随的并非是掌上明珠般的呵护与疼爱,反而是被刻意教导一切以于家家族为重,必要时刻可舍弃自身性命以求保全。
爹爹有多希望她做到,那她便有多厌恶自己会做到,十几年的无声反抗到头来依旧是敌不过一时的心软,只是只怕这般的牺牲,在哥哥等人的眼里,定是再为理所应当的不过,并不会对她有半分的感激。
是以至于对她的谅解,只怕是奢求了。
“娘娘……”林麽麽与雪茹佳茹二人皆是俯身跪了下来,劝道,“无论旁人如何,娘娘都该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啊。”
自上次忽然晕倒之后,太医便多次与皇后叮嘱需好生调养,可是即便是到了现在,过了这般长的时间,亦不见皇后将此事放在心上半分,显然其并未将此当作是一回事。
如何都不该有的想法,林麽麽只怕皇后早已是暗地里下定决心,不愿更改。
“起来吧,”皇后摆了摆手,不愿多想伤怀,转而道,“昨日之事可有查清?”
雪茹摇了摇头,“奴婢无用,求娘娘责罚。”
即便是因着下台阶之时人数众多,可是到底谁人亦不是三岁孩童,是以依旧是自有章程与规矩,若不是十分之“不小心”,如何都不该是会恰巧在那个当口摔倒才是,除非是有人故意而为。
至于这人,雪茹却是如何皆是无法查出,可若是因此将其归结为意外,那她又是如何都不肯相信。
宫中多的便是意外,可又从未有过意外。
皇后叹了口气,示意其起身,道,“你若是能够随随便便的能够将此事查明白,那只怕贤妃亦不会是贤妃了。”
不论此事是否为贤妃主谋,但是其必定是知情,是以才会宁愿背负责任,承担责罚,亦要将此事办成,毕竟吃力不讨好之事,从来都无人想要去做。
只是以皇后对贤妃的了解,隐隐之中以为此事理应不是如此之简单才是。
若是目的在于皇嗣,那么又为何只是牵连到惠贵妃,与其腹中的龙胎相比,显然沈嫮玥的孩子威胁更大才是,皇上一连几日的去往关雎宫的事实到底是摆在众人面前,无法辩解的,是以又为何不选择更易成功的沈嫮玥呢。
到底是从一开始便只是将目标放在惠贵妃身上,或是想着一箭双雕,又或是阴差阳错的选错了对象,再或是只是个单纯的“意外”呢,真实情形如何,皇后却是没有半分的头绪。
“罢了,此事既然无法查明,那便无须再浪费精力了,”皇后想了想,决定道。
既然皇上昨日已然予以了责罚,便意味着此事可告一段落,是以即便她此时再揪着不放过,亦是无半分的好处而言。
说到底,此事亦是与她无关的。
“再过两个月,便是小选了,许多事此时亦是可开始准备了,”皇后淡淡的出声道,一晃眼,又是新的一轮,时间竟是过得如此之快。
新的面孔入宫,不论是主子亦或是奴才,到底是又会多多掀起血雨腥风,风平浪静的后宫到底只是她自身的妄想罢了。
有人的地方,便有差距,有差距的地方,便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便有流血与牺牲,这一点,饶是过了几千年,亦是无法更改。
“是,”林麽麽等人皆是应声道。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如今已是第六个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