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
“你是说有个洒扫的婆子昨日当差之后，今日便不曾见到她的人影了？”沈嫮玥端起手边的白玉瓷碗，拿着勺子舀了舀里间的燕窝，却是未曾入口，重复道。
“正是如此，”小夏子点点头，顾不上后背上生的汗意，只道，“想必定是知晓奴才在探查，是以存了亏心不敢再待下去，这才索性消失不见的。”
小夏子虽是如此说，可是到底是有些胆怯，对于上首之人，即便其从未与他有过任何的无法摆在明面上的吩咐，但是端的光明磊落却依旧能够爬到今日的这个位置，在小夏子看来，其定然并非是单纯良善之人。
正因如此，是以小夏子才从不敢小瞧自家主子半分，无论何时皆是存了十二分的小心，唯恐出了丁点的差错，牵连到自身。
“以往本嫔可是低看小夏子了，”沈嫮玥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淡淡道，“便是连那婆子心中所想，小夏子竟是亦能够予以猜测，若是不知情之人，只怕是会以为你与那婆子是一伙的吧？”
对于小夏子的话，沈嫮玥并未有何不信。
宫人通过小选入宫之后，并非是人人皆能够走运被分去伺候各宫主子，且亦并非是所伺候的主子能够平安存活到最后，倘若先行失了性命，所伺候的宫人自是无法再去旁的宫殿，只得被送去做最为苦累的活计。
以及那些开始被挑选剩下之后便会送去御膳房浣洗局等地的宫人，待到年纪到了依旧未曾被放出宫的话，便会一同派去做洒扫的事务，是以对于他们而言，洒扫的活计亦意味着其一生皆是不曾受主子信任。
对于这样的人，平日里自是少了许多赏银与旁人的打点，手头拮据之余，自是容易为了所谓的利益而出卖自身的忠心，且其年龄已到即便被发现而失了性命，亦是不值得太过在乎。
沈嫮玥打从一开始便知晓这些人的心理，只是从未特地注意过，并非是因为她无闲暇时间与精力，而是认为这些人并不值得特地关注。
按照后宫规矩，洒扫的宫人皆是无法入殿的，其每日的活动区域不过是在宫中院子内罢了，至于殿内的环境干净与否，皆是由三等宫女负责。
可是现在想来，这一切却是她太过于天真了。
“求主子明鉴……”小夏子慌忙的跪了下来，磕头道。
被视为与那洒扫的婆子一伙，不论是否是诬陷，只会平白失了主子的信任是真，平日里所有努力亦是白费。
多说多错，强行解释亦是无用，小夏子对此再为清楚不过了。
“快起来吧，本嫔不过是随口说一句罢了，”沈嫮玥轻笑道，“你为人如何，本嫔心中自是有数的，如何都不会平白污蔑你才是。”
小夏子并未立即起身，而是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起誓道，“奴才对主子一片忠心，倘若有半分伤害主子的心思，定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本嫔信你，只是到底是暂时的，日后如何还看你是否会将此话时时铭记在心，”沈嫮玥面上依旧含有笑意，眼里却一片冷然，看着众人道，“这话于尔等而言，亦是适用的，但愿尔等能够时时汲取教训，切莫忘记前车之鉴。”
“是，”小夏子与众人皆是应声道。
“左右是在宫里，如何都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才是，”沈嫮玥收了面上的笑意，淡淡道，“具体该如何做想必无须本嫔与你细细交代吧？”
此时多提这一句，不过是想着将戏做全而已，只是想必那婆子的下场，早已是显而易见了。
或许亦不只有那婆子，连带着关雎宫内的其他洒扫宫人，若是能换想必亦是趁着这个当口被悄无声息的换了。
他不说，那她自是不会提，如此亦倒算是与彼此的默契。
“奴才愚钝，尚且知晓该如何做，不必主子再行指点，”小夏子点头道，饶是他资质愚钝，亦知这话的意思。
沈嫮玥起身，往内室而去，左右如今许多事皆是无需她多操心，如此平白落得清静又有何不愿。
……
咸福宫
“娘娘，奴婢听闻关雎宫新换了三个洒扫的宫人，”曼青走进来，见上首之人正在沉思，连忙出声道。
自今日午间夫人离开之后，自家娘娘便始终是这般的模样，便是连午膳亦是未曾用多少，只道是胃口不好而已。
对此，曼青自是担心的。
即便此时怀有身孕是假，可是亏损气血却是真，如这般较之真真怀孕的女子更为的损伤母体，是以才会酿成最终的不孕后果，倘若因了这事，而导致自家娘娘有个万一，那曼青自是会悔不当初。
惠贵妃双眸微抬，瞥了她一眼，道，“洒扫的宫人？”
对于洒扫的宫人，惠贵妃并无过多的印象，即便是在咸福宫内，她亦甚少关注这些人，至多会在着人打探消息之时，偶尔会用上一用而已，可效果大多时候皆是不好的。
洒扫的宫人不为主子信任，自然亦使得其他宫人对其尽是不屑，是以自是无法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平白花费精力在他们身上，显然只是浪费而已。
“是，”曼青点了点头，继续道，“听说是不声不响的直接将那三人送往坤宁宫，至于由头亦并未与皇后娘娘详说，只是含糊带过而已，是以此事并无多少人知晓。”
若不是特地注意关雎宫的动静，任何的风吹草动皆是未曾放过，如这般的情形想必便是就此错过亦未可知。
“如此，”惠贵妃随口应了一声，道。
不曾说明缘由，左右不过那么点子事而已，惠贵妃不过稍稍动动脑子，亦大致能够猜出，可令她更为关心的是这件事的源头。
“可知舒容华为何会忽然这般做？”
能够注意到洒扫的宫人，想必定是发生了蛛丝马迹才是。
“奴婢无用，此事并不能查明，”曼青摇了摇头，“只是知晓此事是由关雎宫的首领太监小夏子探查而出的。”
惠贵妃叹了口气，对于关雎宫内的消息，如今是愈发的难以打探了，不仅仅是沈嫮玥，包括皇上与太后，亦是再三的严防紧守，唯恐出了半点的差池，其背后的深意不得不让她好生三思。
“这事左右也与本宫提了个醒，你亦着人再将咸福宫内的宫人细细排查一遍，切莫为人钻了空子亦不自知。”
既是关雎宫内的洒扫宫人有猫腻，亦难保咸福宫内不会没有，多多注意些至多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倘若有何漏网之鱼却于她而言是大喜才是。
“是。”
……
“嫔妾给皇上请安，”沈嫮玥见着人走进来，行礼道。
孟连彦扶了她一把，笑言道，“可是盼着朕来了？”
沈嫮玥挑了挑眉，“皇上何出此言？”
孟连彦察觉到她初初看见自己之时，双眸之中顿时便溢出了光彩，亮得出奇，显然是对他存了期待，便是此时因着女子的羞涩不敢将话说在明面之上，他自认亦是可以予以理解的，且并不会怪罪她半分。
“玥儿便是不承认亦是无碍的，朕只心里清楚足矣，”孟连彦想通了其中的缘由，语气温和的说道。
沈嫮玥不由得有些好笑，可依旧是顺着他的话道，“即便嫔妾许多话未曾说出口，但想必皇上亦定然是清楚非常的。”
如此情绪外露并不像他，更不像她才是。
孟连彦扶了她在软榻上坐下，看了眼她平坦如初的小腹，这才道，“为何？”
“因着皇上始终皆在嫔妾心里啊，”沈嫮玥微微低眉，许是因着羞涩话里带了几分她自己尚且未曾注意到的撒娇意味。
既是在她心里，是以理应较之她更为清楚她存放于心头的言语才是。
孟连彦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如此，那朕是否可认为玥儿实乃心口不一之人？”
“那皇上可是信了嫔妾的心意？”沈嫮玥娇笑道。
若不是信了她这话，又如何会知晓她为心口不一之人。
孟连彦轻笑出声，饶是他自诩聪颖，可是对于面前之人，若是一时大意便时常能够为她所得逞，闻言亦不在意，“若是朕信了，那玥儿可否是该好生回报朕？”
“回报？”
“回报。”
孟连彦将人捞起抱在怀里，不顾她的惊呼，擒了她的唇瓣细细的浅啄，不过片刻的功夫，怀中之人的双眸便是柔的能滴出水来，周身更是散发着令人心生荡漾的香气，再不肯放了这处柔|软。。
“原来玥儿亦是想了，”孟连彦调笑道。
只有动情之时，才会香气渐浓，勾人心魂。
沈嫮玥待他放开自己之际，微微喘气，娇嗔道，“明明是皇上使得嫔妾难以把|持的。”
“如此便该好生记住朕才是，”孟连彦抱了人起身，往床榻边而去，将人轻轻的放在锦被之上，淡笑道，“至少是要记住这一辈子才好。”
“至死亦不会忘，”沈嫮玥配合着他的动作，娇笑着应道。
不是不敢，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如此甚好，”孟连彦对于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