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如早些歇息吧,”和菱看了眼外间天色,开口劝道。
沈嫮玥放下了手中的玉牙梳,并未接话,而是对着另一侧之人说道,“宋麽麽以为贤妃可是在关雎宫埋有眼线?”
之前被查出生了反叛之心的梦罗,那个时候只一心想着拔掉钉子,却是不曾顾及其背后的主子到底是何人,可是倘若让她再选一次,她依旧会如此做,两者孰轻孰重,她自是能够分得清楚。
只是此时想来有些遗憾罢了。
“主子可是因着贤妃的话而耿耿于怀到现在?”宋麽麽叹了口气,问道。
孕妇最忌讳忧思,不论此事是真是假,宋麽麽皆是不希望其如此费心劳神。
沈嫮玥瞥了她一眼,“倘若此事是真的,宋麽麽以为本嫔仍旧可安心的高枕无忧?”
说罢亦不管其作何反应,径自道,“罢了,本嫔乏了,此事暂且交由小夏子,尔等皆退下吧。”
宋麽麽嘴唇动了动,想要再说话在触及那双冷淡至极的双眸之时,不由得噤了声,只得暗自叹了口气。
沈嫮玥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开内室,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倘若小夏子当真是孟连彦的人,那么再加上宋麽麽从中斡旋,想必此事定会有人为她办得干净利落,如此自是可让她省事省心不已。
算计,算计,即使再爱依旧逃脱不了算计,她于他如此,他于她亦是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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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嫮玥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身边有人在注视着她,想要睁开眼却因着实在是困顿,挣扎了几番之后便索性直接作罢,径自入了梦乡。
一夜好眠至天明。
沈嫮玥揉了揉眉心,出声道,“伺候本嫔梳洗吧。”
和菱等人连忙上前,“是。”
片刻后,沈嫮玥装扮完毕,走出了内室,看着一室的宫人,微微提高音量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每人赏二十两银子,尔等今日与本嫔同喜。”
“奴才|奴婢谢主子赏赐,”众人皆是跪下行大礼道。
“与本嫔为善之人,自是不会亏待,可同样的,与本嫔为难之人,亦莫怪本嫔无情,”沈嫮玥淡淡的出声道,“如此又是新的一年,希望等到明年之时,亦能够看见尔等。”
倘若明年不会出现在此处,那自是只有一个去处,众人心里皆是十分清楚。
如果是之前,或许他们当真会了蝇头小利而做出反叛之事,可是到了现在,便是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亦不敢如此。
放眼整个后宫,除了咸福宫的惠贵妃娘娘,便只有自家主子怀有身孕,且较前者更得恩宠,如此一比较,只怕日后亦是前途无限,况且在关雎宫当差,不仅活儿轻松,而且赏银亦不少,主子更是甚少打骂,如此一想自是希望能够长长久久的待在此处。
有反叛之心的宫人,不论是哪个主子,皆是不会轻易信任,而不得主子信任,那自是命不久矣,而于他们而言,性命到底是重要的,所有的福份皆需有命享受才是。
“是,”众人齐声应道。
“初四那日,若是不着急的差事,大可先放一放,见完尔等的家人再回来做好亦不迟,”沈嫮玥继续道,听得他们应声,摆了摆手,“若是无事,尔等退下吧。”
与后宫妃嫔一样,伺候嫔位之上的妃嫔的宫人,每年的大年初四,皆是可得了恩典,分批前往东西宫侧门见自己的家人,只不过他们只得隔了栅栏凑在一块说说话而已,周围更是有人看守,所有送出或是带进的东西,皆需细细检查之后才予以放行。
即便如此,那亦是他们一年到头的盼望所在,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于他们而言,便足以支撑他们在宫中继续与生死斗智斗勇,再痛楚的刑法亦不能够让他们松口透露半字。
家人,从来都是最为有力的支撑。
与沈嫮玥一般。
“奴才|奴婢告退。”
和菱落后一步,跟在她身后入了内室,正待开口便听得身侧之人问道,“昨晚你当差之时,可看见皇上了?”
“是,皇上入了内室有一刻钟的功夫,”和菱愣了愣,仍旧点头道,“奴婢以为主子定是知晓,是以才没有早些禀报此事……”
倘若知道主子并不清楚,那她定会在主子起身之时,便将此事告知,也好让主子能够不再黯然。
昨晚皇上明明当众宣了叶婉仪侍寝,之后皇上的仪仗亦是去了重华宫,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到最后皇上其实并未宿在了重华宫,反而在宵禁过后来了关雎宫,但偏偏主子于这一切并不知情。
沈嫮玥摇了摇头,“无碍。”
她此时问上一句,不过是想着与自己确定,至于昨晚虽是睡得迷糊,可感觉却是错不了,至于人选除了他,沈嫮玥亦不作他想。
“主子可会以为此事有些奇怪?”和菱看了眼周围环境,见只她们主仆二人,这才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按理说,皇上如何都不该离开重华宫才是,且是刻意选在了宵禁过后,而仪仗却是今儿一大早才从重华宫离开,如此只怕是刻意做给外人看。
其中的缘由,倒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沈嫮玥轻笑了声,“你该高兴才是,如此于本嫔而言,到底是有好处的。”
她早便以为孟连彦与叶映之间必然不与外人所想的那般,可亦正因着昨晚之事,是以她才更加的能够确定,如此倒也不难理解为何筵席之上,叶映会那般的开口劝她了。
“主子说得是,”和菱对此自是赞同,可是仍旧是有些担心,“但是……”
“放心,本嫔与叶婉仪到底是不同的,”沈嫮玥不忍她担心过多,只得劝了一句。
话虽这般说,可是沈嫮玥到底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她与叶映的确不同,但恰恰是因着这份不同,是以她才更加不确定这到底是好亦或是不好,倘若日后二人之间的结局完全不同,那她定是会认为落得悲惨境地之人是她,而非叶映。
“什么不同?”孟连彦自外间走进来,问道。
沈嫮玥连忙起身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不必多礼,”孟连彦惯常的扶了她一把,看着她道,“朕瞧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皇上定是看差了才是,”沈嫮玥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太医昨日还来与嫔妾请平安脉,道是无任何的问题。”
说罢亦不等他接话,便直接问道,“皇上今日怎的这般早便过来了?”
孟连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若说她将自己放在心尖,他定然是不会有任何的怀疑,可偏偏如这般与他有关的小事,她又不能够知晓。
“今日年节休沐,”见她只是看着自己,满脸的疑惑,因着心情不错,是以好脾气的耐心的与她解释了一句。
每逢年节,一连休沐三日,同样视为皇家恩典。
沈嫮玥暗自撇了撇嘴,仍旧笑道,“那皇上这几日岂不是如臣妾一般闲来无事了?”
敢情这厮是放假三日,不必上朝啊。
孟连彦挑了挑眉,“玥儿的意思是平日里太过于寂寞了?”
“如何会是寂寞?”沈嫮玥轻哼了声,娇声道,“嫔妾每日皆是有事要做的,皇上切莫以为嫔妾当真是悠闲之人。”
“那不知玥儿有何事要做啊?”孟连彦继续顺着她的话问道,直觉于他,定然是他意想不到之事。
“自是日日思君,时时思君啊,”沈嫮玥与其四目相对,眼里不可见的带了几分羞涩,饶是当众表明心意不止一次,但她仍旧是有些害羞。
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微微上扬的弧度隐含了几分戏谑,反倒是不在意,是以继续道,“寄我相思千点泪,流不到,紫宸殿。”
诗中有云,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不论是因着何种缘由,她每日皆是与他思念数十次,直到他待在她身边为止。
如此自是对得上日日思君,时时思君八个字。
“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充荡漾,朕今日才知,原来玥儿竟是亦有梨涡之人,”孟连彦看向她的两颊,笑道。
沈嫮玥挑了挑眉,“嫔妾一直都有啊,只是不太明显罢了。”
有无梨涡,其实她并不太在意。
“若是浅笑,倒也能够有所显现,”沈嫮玥说罢微微露出笑容,随即又加深了笑容,“只不过嫔妾每每见着皇上之时,皆不会只是浅笑。”
孟连彦大笑出声,无力的叹气道,“你如今可是没有半分做母妃的样子。”
他不过是想要转开话题,却是不想她又拐着弯的与他重新转回来,如此“煞费苦心”,并不值得他就此放过她。
沈嫮玥轻哼了声,目光依旧未曾偏移,笑道,“在嫔妾看来,如此骄纵嫔妾之人,亦同样是没有半分做父皇的样子。”
这话若是在外人听来,自是大不敬,只是沈嫮玥清楚,此时心情大好的他,定然是不会在意的,至于日后是否会旧账重提,那便是日后之事。
“朕看你的规矩倒是半分都没了,”孟连彦连连摇头,佯怒道,“看来朕要让人召你娘亲入宫,重新与你教导了。”
“皇上可是忍心让娘亲如此那般的‘苛待’嫔妾?”沈嫮玥刻意的咬重了字眼,委屈道。
所谓的苛待,自是当不得真。
“那依玥儿之见,你娘亲是一辈子都不入宫的好?”话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若是让孟连彦自己来选,那自是希望如此,只可惜面前之人与他在此事之上,并不能达成一致才是。
因着不忍她受委屈,是以只得他多些麻烦。
“嫔妾谢皇上恩典,”沈嫮玥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用力的握了握,讨好道,“不如皇上便当作嫔妾方才那话从未说过吧?”
本以为他会不想与她这个恩典,是以她自昨日起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想着等到生产之后,再与他寻个时机,重新寻得恩典便是,只是如此到底要多等近一年的时间,却是不想他今日竟是应了的。
孟连彦双眸微抬,看着她道,“哪句话来着?”
“嫔妾亦不记得了,”沈嫮玥娇笑连连,如他这般的配合,自是使得她的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