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起身之后,重新落座,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了一眼,见众人大多眼底隐隐有几分疲惫,便是面上亦是有些憔悴,只怕是心底并不好受。
包括皇后与贤妃亦是如此。
皇后看了眼惠贵妃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开口道,“如今惠贵妃怀有皇嗣,太医嘱咐需静养,尔等若是无事切莫去扰了其清静,但凡有个万一,只怕尔等无一人可担得起这罪责。”
这番话自是在敲打,亦是在警告。
众人皆是低头应道,“臣妾|嫔妾|婢妾遵旨。”
贤妃知晓皇后这般做不过是让那些投奔惠贵妃的妃嫔多几分掂量罢了,是以轻笑了声道,“宫中久久未曾有所喜事,臣妾还想着定要多送些贺礼与惠贵妃娘娘,盼着她能够为皇上平安诞下皇子,亦好让臣妾沾沾喜气呢。”
这番话若是不知情的外人听了,只以为贤妃与惠贵妃之间的关系必定是好之又好。
“送贺礼自是无碍,亦是与惠贵妃的心意,只是由宫女代收了便是,”皇后顺着贤妃的话说道。
如此一来,即便有些妃嫔再借着这个由头去求见惠贵妃,却是无法了,只得另寻他法。
到底是失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法子。
“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贤妃随口奉承了一句,如此的客套话对于她而言,早便是信口拈来。
沈嫮玥听着上首之人你来我往,不过几个回合却是断了不少人的后路,不由得有些好笑。
“舒嫔今日怎的瞧着心情却是不错呢?”安慕卿惯是看不惯她,见状出言刺了一句,因着刚好上首之人停了话头,如此倒是使得这声音独自在殿内想起,让众人皆是入了耳。
沈嫮玥察觉到众人皆是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缓缓的加大了笑容,柔声道,“嫔妾不过是为皇上高兴罢了,是以心情自是不错。”
若是她说是为惠贵妃高兴,只怕皇后与贤妃等人自是会将她重新审视,唯恐她转投了惠贵妃,若是如此,只怕要不了多久她自会再次深陷泥沼之中。
可是若是是为皇上高兴,那么即便旁人明知这话不过是表面功夫,但亦不敢多加为难,否则便是在与皇上过不去,亦是与皇嗣过不去,甚至是在与太后过不去。
今儿一大早,太后便派金麽麽亲自送了诸多贺礼与惠贵妃,且嘱咐其安心养胎,不必理会旁事,如此行为,自是表明了太后的态度如何,亦是在与后宫妃嫔警醒。
如此一来,此胎得了皇上期待,亦得了太后庇护,那么旁人自是不敢再多生心思。
“但愿惠贵妃娘娘能够平安诞下皇嗣,让皇上与太后娘娘多多高兴才是,”叶映亦跟着附和道。
自是决定了,那倒不如索性坚持下去,她以为她的眼光理应不会错才是。
话音落下之后,自是再容不得旁人多想,只能亦跟着出声附和,唯恐落了后为人所拿捏了把柄,只道是与皇嗣过不去,与皇上过不去。
沈嫮玥勾了勾嘴角,对于身侧之人的打量并未转头与之对视,只目视前方地面,不再理会旁人的暗示与示意,几番过后,众人自是歇了心思,不再与她为难。
对于叶映,沈嫮玥依旧是难以猜透其心思。
按理说她们同为后宫妃嫔,且以前从未相见,更谈不上有任何的熟识之感,那么此时同时受了皇上恩宠,理应是互相争斗与踩踏,只为压倒对方成为后宫第一人才是,如何都不该是如今这般的模样。
今日已是再次与她为善了,若说其对她无所图,沈嫮玥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可是到底图谋什么,她却又并不知晓。
她除了短暂的容貌与恩宠,旁的却是再亦无任何的特殊之处了。
片刻后,皇后终是寻了个借口打发了众人。
沈嫮玥出了坤宁宫,正待贤妃等高位妃嫔离去之后,往车撵走了几步,便听得身侧传来的动静,不得不转身看向说话之人。
“婢妾给舒嫔请安。”
沈嫮玥摆了摆手,淡淡道,“秋良媛不必多礼。”
秋文懿站起身来,等了片刻,见对面之人并无开口的意思,只得道,“今日天色不错,不知舒嫔可愿让婢妾陪着走上一走,也好活络一番筋骨?”
前段时间曾经传出舒嫔喜静,不愿走动的性子惹怒了皇上,特地被罚为每日皆需在关雎宫内至少走上三圈才罢,至于流言之真假,秋文懿其实并不在意,不过是听了便作罢。
沈嫮玥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了眼天空,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必了,若是秋良媛有话直说无妨。”
找她自不可能是为了活络筋骨。
“舒嫔说笑了,婢妾并无旁事,”秋文懿轻轻的摇了摇头,道,“若是舒嫔有要事处理,那婢妾便不耽搁舒嫔的时间了。”
沈嫮玥闻言毫不掩饰的打量了她一眼,淡笑道,“那本嫔先行回宫了,只是秋良媛亦早些回去才是,以防惠贵妃娘娘有何吩咐,届时耽误了却是不美。”
秋文懿所住的清妍阁依旧是属于咸福宫,那么对于一宫主位的惠贵妃,自是需多加伺候,尤其是处于这般的特殊时候。
“多谢舒嫔提点,”秋文懿脸色并无变化,福了福身子道,“舒嫔慢走。”
看着车撵渐渐离去之后,秋文懿的嘴角这才扬起一抹冷笑,“你看,如今可是谁都可以骑到我的头上了,只怕是无人把我放在眼里了。”
云曼看了身侧之人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却不知该从何安慰,所有的言语仿若太过于苍白且无力。
入宫这半年时间,主子并不得恩宠,即便旁的妃嫔亦大多是如此,可是最起码家世摆在那里,亦或是寻了人投靠,日子到底不会过得太艰难。
而主子最刚开始选择了安嫔等人,本以为可以凭借其显赫的家世为自己庇护一二,可是却不曾想到,那些人对于主子不过是存了十二分的利用之心,自从被怂恿着与皇上送汤水之后,禁足与罚抄女戒事小,彻底的惹怒了皇后娘娘事大。
份例再三的被克扣,却状告无门,更是不敢多加宣扬,否则便是在责怪抱怨皇后娘娘待人不公,不尽职责,如此只怕会惹来更大的怒火。
而面对这般的艰难境地,主子所投靠的安慕卿等人却是选择视而不见,不论主子如何的哭诉,都只劝主子定要多加隐忍,却无一人愿意为主子伸出援手,如此之人,自是不能再行值得主子投靠。
“主子要想开些才是……”身为京城第一才女,满腹才华却沦落至此,若是半年以前有人如此告诉她,云曼定然是不会相信的。
秋文懿冷哼了一声,并未回应她的话,而是说道,“看来我要重新寻出路才是。”
若是再找不到前行之路,秋文懿以为她当真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主子以为惠贵妃娘娘如何?”云曼试探着问道,即便方才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如此明示与暗示,但是她知道定然依旧会有人选择投靠惠贵妃予以依靠。
毕竟怀有皇嗣便是最大的希望。
秋文懿想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此事让我再想想,不能再大意了。”
若是再选错了,只怕她当真是永无翻身之地。
而惠贵妃,打从一开始她选择了安慕卿等人之时,便是彻底的得罪了她,是以如今不论她如何的伏低做小,只怕亦不会求得原谅与理解。
若是当初,秋文懿没有认为自己与惠贵妃才华不相上下,会过多的惹来她的忌惮,那个时候便选择了惠贵妃,那么此时不知又是何种境地,但直觉与她其实即便如此亦不见得多好。
二人即便有过多的相似,伴随的亦从来都不会是惺惺相惜,而是你死或是我亡。
“先回宫吧,”如舒嫔所言,她如今尚且是居于咸福宫,那么不论惠贵妃与她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但是对于其吩咐,她却必须尽力去办好。
“是。”
……
这厢沈嫮玥的车撵走远了些,繁罗这才开口问道,“主子以为秋良媛这是何用意?”
繁罗有些想不通,若是当真有所求,又为何不过三两句话便淡淡的打发了,如此反倒是显得有些莫名且不寻常。
沈嫮玥微微垂下眼眸,叹了口气道,“本嫔又如何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想呢?”
对于秋文懿,沈嫮玥的印象始终都是停留在记忆的最深处,亦即前世她临死之前的模样,那般有心计的女子却不成想今生竟是被逼到了这般的境地,她此番拒绝了她,不知日后可还是会将她怀恨在心?
“这几日,本嫔似乎没有看到她与安嫔等人在一处?”若是依旧是同盟,那么今日理应不止秋文懿孤身一人来寻她才是。
繁罗仔细回想了一番,点了点头,“貌似的确是如此,这几日请安,奴婢似乎见着秋良媛都是一个人呢。”
沈嫮玥冷笑了一声,“一个人亦挺好的。”
没有安慕卿等人与她的怂恿与羁绊,沈嫮玥以为,凭借秋文懿的心计,理应更加的得心应手才是。
许多时候,其实一个人并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