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上请安,”惠贵妃见着人入了内室,起身行礼道。
怀有身孕?可当真是可笑。
“不必多礼,”孟连彦寻了个位置坐下,看了她一眼,“今日感觉如何?”
昨夜虽说今日会来看她,可是到底是拖到了现在。
惠贵妃嘴角露出抹笑容,“臣妾如何,皇上难道不清楚么?”
四目相对,伴随的并不是浓情蜜意,而是刀光剑影,不过几瞬,惠贵妃便率先挪开了视线,低头福身道,“臣妾知罪。”
二人相处了这么几年,她早便知晓他的性子,对于他生气,她从来都是不愿看到的,亦承受不起。
孟连彦任由她的身子半蹲,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这才慢慢道,“你又何罪之有呢?”
惠贵妃的身子摇摇欲坠,可仍在咬牙坚持,她不愿在他面前服软认输,起码这一刻,她只想装作坚强如初,“惹皇上动怒,自是大罪。”
“起吧,”孟连彦冷笑,看着她站起身来,沉沉道,“既是知晓朕动怒,又何必来惹朕?”
孟连彦知道此时的惠贵妃才是真正的惠贵妃,而以往看到的留在他印象之中的,不过是她所选择性的呈现给他的模样,体贴入微与温良恭顺并非是真正的她。
惠贵妃站在他五步远之地,闻言抿了抿唇,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臣妾不过是想求皇上答应臣妾一件事罢了。”
孟连彦冷冷的看着她,“朕以为你没有资格与朕谈条件。”
即便是以肚中的“孩子”相要挟,那亦并不代表她就此便是抓住了他的软肋,敢与他多谈条件。
何况并无所谓的孩子。
惠贵妃俯身跪了下来,淡淡道,“臣妾并非是想与皇上谈条件,只是求皇上能够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答应臣妾一件事罢了。”
帝王之心本就薄情,惠贵妃知晓自己这话不过是说服她自己的借口罢了,即便二人再相处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他与她之间的情份亦是淡如水,又如何会因为这短暂的几年时间与她许诺呢。
她从来都缺少资格,更没有能够让他心软的地方。
孟连彦并未接话,亦未曾看她,顿了片刻,才道,“朕要做的事必须做到,由不得旁人多言。”
不论他做什么,只要他愿意,事情最终都会朝着他所希冀的方向发展,这是身为帝王的权力,只是对此却由不得任何人左右与指摘。
“臣妾求皇上……”惠贵妃头伏地,略带哽咽道。
只要他不愿意,那对旁人而言,便是再为残忍不过了。
如同现在。
只要他不高兴,那么不论她如何的求他,他亦可完全不曾放在心上,仿若从未看过她如此之卑微。
只是不知倘若换成旁的女子,他是否还会如此待她?
“这个孩子任由你处置,只是不论发生了何事,朕亦不会与你有任何的交代。”
言外之意便是,即便这个孩子被她作为陷害栽赃的筏子,使得皇后亦或是贤妃之中的任何一人惹上血腥,他并不会与她站在一处。
孟连彦站起身来,看了眼依旧跪立之人,继续道,“你所求的,朕不能应。”
惠贵妃之母家与之前于家犯了同样的错误,只是暂且并未为人检举揭发,是以当惠贵妃得了消息之后,选择了与皇后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后者选择避而不见,自欺欺人,而前者却是愿以自身性命相搏。
于家有太后作保,碍于旁的原因,孟连彦最终选择放他们一条生路,可是对于范家,却并无这般的恩典。
惠贵妃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不过几个呼吸便消失不见,坐在地上不由得冷笑连连,如今的她与当初的皇后,又有何差别呢。
曼青走进来,连忙扶了她起身,“娘娘何必惹皇上动怒呢……”
对于其中的隐情,曼青知晓得七七八八,可是对于自家娘娘的所作所为,却并不能赞同,是以如是劝道。
惠贵妃走到软榻之上坐下,脸颊之上缓缓落下两行清泪,语气却平静道,“本宫又如何愿意惹他动怒呢。”
但凡有旁的选择,她绝不会如此孤注一掷,令他为难,亦是在让自己难堪。
伸手摸了摸小腹,“若是这里真的有个孩子该有多好……”
若是当真有个孩子,那她定然不会如此时这般绝望,不论如何,前方终归是有希望的。
可惜,一切不过是妄想罢了。
“娘娘可要……”曼青欲言又止,不敢将话真的说出来。
惠贵妃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开口道,“暂且留着吧。”
若是她猜得没错,他定然是希望如此的,即便他从未说过。
只要是他希望的,她便去做。
“可有将令本宫中毒之物找出来?”惠贵妃已是大半年的时间未曾受宠了,自是不可能当真怀有身孕,除了中毒,不作他想。
曼青点了点头,抿了抿唇却不敢开口。
“说,”简短的一个字却带有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更是令对面之人心生冷意。
“回娘娘,奴婢让太医再三确认了,使得娘娘中毒之物乃是先前皇上所送的墨兰……”曼青初得了这个结果之后,亦是不可置信且震惊不已。
先前赏花宴上皇上便着人送了娘娘几盆墨兰,之后在中秋月夜后几天,更是命人一连送了五盆过来,便是昨日生辰,同样是再次送了墨兰。
“即便是皇上送的,亦绝不可能是皇上,”惠贵妃揉了揉眉心,淡淡道,“想必定是在这咸福宫内让人钻了空子亦未可知。”
除了这个理由,亦只能是这个理由。
众人皆知她爱墨兰,对于皇上所送,更是会摆在内室之中,昼夜相闻,偶有触碰,呈现中毒症状不过是早晚之事,且必定不会将目标怀疑到这个上面。
即便是当真怀疑了,却绝不会多加伸张,否则便是在怀疑皇上,除非她有十足的把握,而显然,她并无任何的把握。
对于皇上而言,她与后宫之中其他的妃嫔并无任何的不同。
曼青会意,应了声,“娘娘说得是,只是咸福宫内宫人众多,想必一时半会却是难以查明。”
“慢慢来吧,左右还有许多时间,”惠贵妃想通了其中缘由,淡淡道。
“那这些……奴婢可要着人撤下去?”
惠贵妃摇了摇头,“不必了,且摆着吧。”
对于自身所中的毒,惠贵妃早已打探了清楚,自是知晓其毒性如何,既然已经注定了不能生育,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先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
……
关雎宫
“嫔妾给皇上请安,”沈嫮玥不妨他会选择这个时辰过来,是以连忙起身行礼道。
孟连彦走到她身边坐下,“不必多礼。”
“皇上可有用晚膳?”沈嫮玥瞥了眼桌上的饭食,又抬头看着他问道。
“你以为呢?”
沈嫮玥莫名的认为他的心情并不好,是以亦未在意他的态度,只是笑道,“不论皇上是否用过,不若让嫔妾伺候皇上再用些?”
孟连彦见她的视线并未离开过桌上的饭食,不由得嗤笑一声,“朕看是你想吃吧。”
“那皇上便可怜可怜嫔妾,让嫔妾今夜能够满足口腹之欲吧,”沈嫮玥惯是会顺着他的话说,不论过程如何,只要最终到达目的便可。
其实比起这句话,她更想说的是他今日来得并不是时候,不过是拿起筷子用了几口饭食,尚且未曾尝个遍,眨眼之间便见他入了殿内。
起身行礼又与他聊上这几句,已然是耽误了她大快朵颐了。
孟连彦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再看了眼桌上的菜式,“朕记得之前可是送了你好几个厨子,擅长的菜式理应不止这些,为何尽是些油腻之物?”
当初与她恩典准她私设小厨房,自是又顺带多费了句嘴皮子,让魏得忠为她多寻了几个擅长不同菜式的厨子,目的不过是想着她能够在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亦是求个营养均衡,养身补气罢了。
沈嫮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他口中的油腻之物,暗自撇了撇嘴,不过是他自己不喜这些辛辣之物,便将其归结为所谓的油腻之物,之前虽亦与她说过不许她多吃,只是她自是转身便忘,从不曾刻意记起。
若是知晓今晚他会选择这个时辰过来,沈嫮玥自是会让厨子好生准备一番,让他不能明着发现便是,可偏偏他这个时候来了,又如何能够怪得了她呢。
“既是不同的花样,自是需每日变换,今日吃这个,明日便又换了。”
孟连彦对于她的辩解并不理会,如此当着他的面曲解他的意思之人,亦只有她了,侧头对魏得忠道,“吩咐下去,那几个厨子每个人罚三个月的俸禄,若再有下次,定会严惩。”
“奴才遵旨,”魏得忠应了一声,不敢多言。
沈嫮玥苦笑一声,转过身子直接看着他,四目相对不过几瞬,便有些受不住,索性直接将小脸埋在他放在腿侧的手心之中,“皇上……”
明明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却连带着她亦跟着做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