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如此这般的拒绝杜贵人，可会有所不妥？”和菱待走远了些，这才开口问道。
她是沈家的家仆，自小在沈家长大，自是知晓沈家与杜家之间的关系，是以对于杜洵美之人，亦有所听说。
于自家主子而言，杜洵美不过是个陌生之人，可是对于沈家嫡长女沈嫮然而言，却是再为熟悉不过了。
“本嫔向来不喜走动，与之并不熟识，如此自是陌生之人。”
沈嫮玥知晓和菱的意思，入宫之前的诸多聚会，每每皆是姜氏与沈嫮然出席，一来二去之后，自是与杜洵美熟稔，亦是有着几分情份，毕竟沈家与杜家之间的关系在那摆着，如何都不会生了怨怼。
是以如今她这般的对待杜洵美，倘若让杜家人知晓之后，定会与沈家之间有了嫌隙，只怕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和菱有些欲言又止，许多话她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是。
沈嫮玥站定，侧过头来看着她道，“和菱，若是今日本嫔与她换个位置，你以为她会如何待本嫔？”
人心都是一样的，始终皆不过是为了自己着想罢了。
倘若今日位列嫔位的是杜洵美，只怕等待她的亦是一般的结果，站在高位之人，向来都是不懂身份低下之人如何的艰辛，即便她们当初亦是如此爬上去的，可是最后却都是忘了个彻底与干净。
“奴婢着相了，还请主子恕罪，”和菱本就是通透之人，再三提点已然明白了其中要害，连忙认错道。
宫中妃嫔众多，即便是亲姐妹亦极有可能反目成仇，何况只是因着家族的缘故暂时联系在一处的人呢，只怕是但凡遇到任何的困难，首当其冲的便是将其推出抵罪。
“无碍，”沈嫮玥并不在意，她方才那般做，本就是不近人情，旁人看不透亦是情有可原。
与和菱提点，亦是在与自己提醒。
沈嫮玥这般做除了这个缘由之外，她对于杜洵美，更为担忧的便是为何孟连彦到了此时依旧不愿宠幸于她，毕竟入宫已有小半年了。
涉及到孟连彦，牵连到前朝，沈嫮玥向来是谨慎又谨慎，唯恐出了任何的差错，连累了自身与沈家及姜家。
不止是杜洵美，还有宁清扬，当初内定的八人之中，亦只有她们二人尚且是无任何的恩宠，即便位分照旧晋升，份例亦是给足的了，可是到底是令人匪夷所思。
以孟连彦的性子，定然不可能是所谓的忘了便将其打发的，即便他当真是忘了，尚且还有魏得忠等人与他提醒，如何都不该是这般拙劣的借口才是，况且其二人背后的家世如此显赫，如何都不该忘了才是。
他这般做，必定是有缘由，且必定是出自其二人背后的家族之上，她今日直接拒绝了杜洵美，亦是拒绝了杜家，但愿沈望与几位舅舅知晓之后，除了责怪她的冲动之余，能够想通其背后的深意。
“先回宫吧。”
“是。”
……
长春宫
“本宫倒是不知沈嫮玥这般的无情，当初可真是小瞧了她，”贤妃转过身来，走到木椅之上坐下，冷笑道。
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了杜洵美与宁清扬，全然不顾沈家与杜家之间世代友好的关系，到底是因着她自己而连累了两个家族。
当真是年纪小做事亦冲动，全然不顾后果。
“娘娘说得是，只是可怜杜贵人了，”又莲见状亦回应道。
初得了消息之后，她便连忙回来禀报于自家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娘娘对于舒嫔的点滴小事，亦是在意非常，即便并未与她说明缘由，可是她却大概能够猜到。
“你该可怜杜贵人的，并非是此事，”贤妃嗤笑一声，淡淡道，“她入宫这许久，尚且未曾侍寝，已然成了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这一批新入宫的妃嫔足足有四五十人，可是真真为皇上所宠幸的尚且一半亦没有，不过十余人罢了，想必那些妃嫔定是恨毒了沈嫮玥，后者可是独受恩宠多达几个月，已然成了后宫公敌。
贤妃即便心中不忿，可是碍于身份，到底不好与之计较，可是旁人，却是不同了。
“可知最近重华宫叶小媛如何了？”贤妃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昨日，叶小媛派宫女与皇后请罪，只道是身子不适，无法前来请安，而皇后倒也当真是贤惠大度，并未怪罪，之后又命人送去诸多药材，且为其请了太医诊治。
如此一来，倒是让旁人有些猜不透皇后所为，之前那般的与沈嫮玥示好，可如今又与叶映为善，若说是“脚踏两条船”那又不像，毕竟这是大忌。
又莲摇了摇头，“具体情形奴婢并不知，只知晓今儿一大早，叶小媛的宫女又去太医院请了太医。”
贤妃叹了口气，于听月斋，当初并未曾往里安插人手，是以如今许多时候皆是处在被动位置，不止一次的后悔过，而对于重华宫的叶小媛处，她当初亦以为其无关重要，安插的眼线亦不过只有一人，且前些日子被皇后寻了借口拔掉了，自是可惜不已。
“这二人，自此之后你皆需命人多加注意才是，”对于沈嫮玥与叶映，贤妃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
“奴婢遵旨，”又莲福了福身子，答道。
贤妃招呼她近前，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多问道，“可是听明白了？”
“奴婢明白，”又莲点了点头，笑道。
这般做倒是绝了。
……
听月斋
“怎的又是流言？”沈嫮玥不禁有些恼怒，这些日子伴随她的最多的便是宫中流言，她不懂皇后那般的处置，为何每次皆是有人不顾自身性命依旧与之违背，当真是让人有些无奈。
不过一个多时辰，宫中便传出了她与杜贵人难堪，自持身份恃宠而骄，且到最后更是传得愈发的离谱，只道她言语之间多有不留情面，已然惹了杜贵人落泪，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她不近人情，亦不念旧情。
如此，外人自是需重新审视她这个人了。
沈嫮玥其实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她，便是之间传言道她阴险毒辣，她亦可全然不放在心上，可是一次两次的，旁人始终都是把嘴放在她身上，到底是有些令人不爽。
莫非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皇后娘娘可知晓此事？”即便心中再气，她依旧不能任性而为，尚需顾及皇后颜面才是。
繁罗点了点头，“奴婢尚且知晓了，想必皇后娘娘定是早便听说了。”
她不过是孤身一人，而皇后却是有着诸多眼线，对于后宫之中的风吹草动，理应更为清楚才是。
“那皇后娘娘并无任何的动作？”沈嫮玥挑了挑眉，若是皇后早已知晓，理应有所动作才是，如何都不会等到现在，毕竟这几日与她表现出的尽是善意。
“不过是将传得最为厉害的几个人悉数送入慎刑司罢了，可是宫人众多，又加上有人怂恿，自是难以压制。”
繁罗暗自叹了口气，每每有流言传出之时，最难做的便是将其压制住，可是嘴巴是长在旁人身上，即便是以性命相要挟，可是只要有人与他的利益足够，自是可以舍弃这条性命亦不可惜。
说到底都是利益使然罢了。
“本嫔不知皇后的手段竟只有如此，”沈嫮玥冷冷的勾了勾嘴角，身为皇后，如何都不该只有这般的能耐才是。
除非是改变主意，不想与她为善罢了，亦或者，其主意从未变过。
“这件事不必多管了，”沈嫮玥冷哼一声，淡淡道，“总归关雎宫内并无人胆敢多言，那本嫔亦是可落得个清静，至于旁人，无需理会。”
她相信对于这件事发展到最后，最为不利的定然不会是她，以她对孟连彦的了解，他定然不会真信了那流言，从此之后与她桥归桥路归路。
只要他不信，旁人如何都与她无关。
“是。”
……
坤宁宫
皇后在殿内走了几步，不由得叹气，对于宫中流言，她并非是不想管治，只是任凭她的动作如何，却是毫无法子。
将赌注压在了沈嫮玥身上，皇后又如何会想要与她为难呢。
“娘娘，林麽麽依旧未曾醒来，”佳茹走进来，禀报道。
昨夜林麽麽着了凉，伤了身子，今早皇后便与她恩典不必伺候，是以林麽麽吃了药却是入睡了，到了此时依旧未醒。
“罢了，不要再去打扰麽麽了，”皇后站定了身子，她如何都想不到在林麽麽生病之际，留给她的会是这般的难事。
即便对林麽麽生病多有怨念，可是到底是念在了麽麽与她之间的情份，并不会真的责怪于她，因着皇后深知林麽麽待她的真心。
皇后又走了几步，转过身来道，“将人不必送入慎刑司了，抓上那些人直接当众杖毙，让宫人皆去观刑。”
如此手段，只怕定能有所遏制，即便明知这般做会损害她以往所塑造的贤惠形象，可是到了此时，她却顾不得许多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