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娘娘，外间风大，让奴婢为你系上披风吧？”又莲走了出来，试探着开口问道。
“不必了，”贤妃摆了摆手，“本宫的身子尚未如此不济。”
比起身子的康健，她更在意自己心情舒适。
今日与皇后贺寿，先是见着惠贵妃拿捏姿态，即便小腹未曾有任何的变化，可是贤妃却仿若是看到皇嗣已然诞生一般，令她极为不快。
之后皇上又着魏得忠亲自与皇后送来贺礼，且是当着众位妃嫔的面，让她切身体会她与皇后之间的差别，出言与皇后刺上那么几句，到底是难平心中的不快。
一桩桩一件件下来，让她已是到了难以自制的边缘，可是即便如此，回到宫中之后，却又听得消息，道是皇上去了关雎宫。
贤妃已是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皇上路过长春宫不入，而是径自去了更为偏僻的关雎宫了，一次又一次，她总是存了期待，但却是失望到绝望，以至于如今竟有些麻木了。
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如此这般长的时间，二人在里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贤妃自是不清楚，可正是因为不清楚，凭借自身的想象只会让自己陷入一种更为疯狂的臆测之中，难以自拔的同时亦是难以忍受其苦楚。
又莲看了眼身边之人的神色，却不敢开口再多劝一句，只退后了些，默默的侍立在一旁。
片刻后，贤妃叹了口气，开口问道，“先前让你与关雎宫里安插人手，可有寻着恰当时机？”
这段时日以来，她不断的命人打探关雎宫内的各种消息，却始终无法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至多不过是句虚谈。
“奴婢无用，求娘娘恕罪……”又莲慌忙的跪了下来，请罪道。
不论是安排新的人手进去，或是直接将现有的宫人发展为眼线，她都始终皆是无法，半分机会亦无。
贤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不是你无用，而是她舒嫔太过于有用了些。”
沈嫮玥入宫这许久，贤妃除了初时小瞧了她，之后却是从未放松过警惕，除了皇后与惠贵妃，俨然其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一大劲敌。
不论旁的，只说其能够独受皇上的恩宠这般久，引得皇上将其放在了心上，如此之能力便足以让她有所忌惮。
“你以为皇上待舒嫔如何？”即便如此作想，可贤妃心底依旧是存有疑惑，不敢十分肯定。
这个问题她不久前已然问了一遍，可是过了这么些时日，她依旧无法得出肯定的答案。
倘若并非是她所想的这般，而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意思，那她贸然行动坏了皇上的大事，届时只怕会招来皇上大怒，自是得不偿失，而贤妃怕的便是这个，否则她早便动手除了沈嫮玥。
又莲想了想，犹豫道，“不论舒嫔如何，但在奴婢看来，依旧是惠贵妃娘娘更是威胁才是。”
后者怀有龙胎，如今已有近两个月。
先前派去探查咸福宫的眼线来报，据种种迹象表明，惠贵妃怀有龙胎理应是真的，并非作假，再加之皇上与太后的态度来看，更加否定了之前的侥幸猜测。
只是不知，八月过后，可会生下真是传言所说的皇子？
二人之间的差别，贤妃早有细细琢磨过，但正是因为仔细想过，是以才难辨真假，脑中早已乱成一团，反倒是不如旁观者看得更清。
贤妃叹了口气，“罢了，暂且按兵不动吧。”
她不动，但愿自有人动。
……
咸福宫
“娘娘，奴婢之前听说，对着飞虹许愿能够成真，娘娘可要试上一试？”曼青看身边之人只是抬头看着天空，并不言语，但面上的神色却是落寞之极，于是开口劝道。
惠贵妃冷嗤一声，“倘若当真如此，只怕世间定会再无任何的烦恼与忧愁。”
她所求的，老天并不能应。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即便她暂且失了恩宠，可是到底品级已是四妃之首，只要她不犯错，或者说只要不犯了为皇上所不容的大罪，那么这辈子亦是衣食无忧，荣华一生。
但是她却过于大意，不够警惕，为人钻了空子，腹中的胎儿不过是时时提醒于她，到底有多蠢笨，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再加之不久前得了消息，爹爹与伯叔等人近来所做之事愈发的过份，难以为皇上所容忍，眼见着范家要重蹈于家的覆辙，惠贵妃只能心底发愁，却难以扭转大局。
不过是怀了个假的“龙胎”罢了，可笑的是爹爹等人竟然真的以为她几个月后会诞下皇子，从此前途不可限量一般，便是暂时的忍耐与喜不形于色亦无法做到，如此这般的家人，让惠贵妃亦是头疼不已。
只是她却当真是毫无办法。
既无法与爹爹等人解释，亦无法求得皇上原谅，如此两难之地，令她只得默默忍受心中苦楚。
许多事，一旦涉及了前朝，那么她即便有三头六臂，亦不敢多加动作。
“娘娘该放宽心才是，”曼青不知该如何劝慰，只是道，“娘娘无论如何，该是保重身子，否则才是……”
后面的话，曼青并不敢说完。
惠贵妃双眸低垂，淡淡道，“左右不过是条性命罢了。”
“娘娘切莫如此想……”曼青俯身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哽咽道，“娘娘即便是为了皇上，亦要坚持下去，为了老爷与夫人，更是不能放弃啊……”
惠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并未接话。
她早已记不清到底是多久之前了，只依稀记得那日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她初见当时为七皇子的皇上之时，不过一眼，便已然放在了心间。
爹爹与她的吩咐是参加选秀，不论是哪位皇子，只入了皇子府便是，如此之要求，正是合了她的心意，特地打听七皇子的喜好，揣测先皇的心意，使计如愿入了七皇子府。
之后的情形自是显而易见，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对于那样爽俊风华的七皇子，惠贵妃没有半分的招架之力，何况她亦并未有过阻止自己心意的时候，不知何时，已然入了骨髓，融入了骨血，难以忘怀。
可是如今，却恰恰是她心尖尖上的人，要与她为难，夺她至亲之人的性命，如此亦是在令她不能活命，更是让她到死也不能瞑目。
“对于先前舒嫔中毒之事，可有眉目了？”这件事过了这般长的时间，后宫之中早已无人再行提起，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
可是即便如此，亦并不代表其并未发生过。
睡佛散，睡佛散。
“回娘娘，依旧是无半分的消息，”曼青摇了摇头，无奈道。
她之前得了吩咐要探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可是动用了几乎大半的眼线人手，暗地里探查了这般长的时间，依旧是毫无头绪，没有半分的眉目。
顿了顿，曼青继续道，“奴婢并非是为自己开脱，而是真心以为这件事必然不简单。”
“舒嫔对于关雎宫可谓是严防至极，按理说并不会有人能够做得这般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丝毫的马脚，再便是事情发生过后，宫中却依旧查不到半点的消息，若非是睡佛散毒性太强，否则奴婢定要以为是舒嫔自己……”
若是旁人下手的，不论如何，以惠贵妃的能力，按理说至少该是查得零星半点的消息，可是事实却是并非如此。
“若不是舒嫔自己，那便只有……”后面的话惠贵妃并未说完，不是不知如何说，而是不敢说出口。
放眼整个后宫，有能力做成此事的，不过那么几个人罢了。
而不论是谁，都不是惠贵妃能够插手其中的。
“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即便再查，亦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是，”曼青应了声，“娘娘，那可要去查墨兰之事么？”
先前大半的人手皆派去查舒嫔之事，便无多余的精力再管自家娘娘中毒之事，如今既是已有了机会，自是该去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不必了，”惠贵妃摇了摇头，仿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淡淡道，“派些人去关雎宫吧，本宫要知道舒嫔的消息。”
先前便有眼线来报，不只是皇后，更是有贤妃等人都在打听关雎宫的各种消息，对于她们所存的心思，之前惠贵妃尚且有些看不上，可是如今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娘娘，可是……”曼青犹自有些不死心，继续道。
惠贵妃冷笑一声，“能够让本宫着道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人罢了，不论是谁，帐统统算上便是，又何必多浪费心思呢？”
她们几人争斗了这么些年，早便是不死不休了，即便将这笔账再算上去，再坏亦不过如此了。
“是。”
……
关雎宫
“主子，不若早些歇息吧？”和菱见她只是站在窗边，无甚表情亦不言语，只得出声劝道。
皇上晚间去了重华宫与叶嫔一同用膳，之后径自回了紫宸殿，这是自家主子得到的消息，之后便是此时这般的情形。
和菱见了，有些莫名的心疼。
沈嫮玥摆了摆手，示意其直接退下，不愿与之解释过多。
若是她猜得不错，从今日起他会一连多日宿在紫宸殿，亦或是其他地方。
只是，绝不会是关雎宫。
她再次失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