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要奴婢去打听一番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么?”繁罗与和菱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问道。
即便她们二人并未入了殿内,亦并未见着皇上,可是从魏得忠的不安神色上看,她们便知其中事情的严重性如何。
想必定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才是,而后宫之中至多不过是皇后生辰,并未听说任何影响皇上心情的情况,那么既然不是后宫,那就只有前朝了。
沈嫮玥虽然并不知晓到底是何缘由,但是倒也能够大致猜到,闻言摇了摇头,“不必如此。”
既然不是后宫之事,那么事关前朝,她探究得多了,反而更加的不好。
他信任于她,到底是有前提的,倘若她不知轻重,自持身份,越了线只怕才是真真会招来他的不喜与厌恶,届时自是会得不偿失。
念及此,沈嫮玥又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强调道,“切莫自作主张。”
和菱和繁罗连忙福了福身子,“奴婢不敢。”
“不敢便好,但愿你们能够时时铭记在心,”沈嫮玥虽了解她们的性子如何,但是亦不能全身心信任她们。
这个世界上,最怕的便是旁人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替你作主张,但凡惹了祸事,只推脱一句其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你好,如此行径才当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退下吧,本嫔想一个人静静,”沈嫮玥挥了挥手,不愿与她们多言。
“是。”
沈嫮玥看着她们的背影离去,脑中依旧是乱成一团,即便她明确表示不许她们多去打听,可其实她比谁都想知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并非是因着好奇心作祟,而是她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总觉着是与她或是沈家有关联。
孟连彦问她的那个问题,她以为并非是随口一问,而定然是想了许久,迫切的想要知晓答案,是以才选在这个时机问出口。
倘使他真的是难以容忍沈家,那她自是亦不会独活,可以原谅他,但是并不代表可以理解。
活着是在与自己为难,亦是在与他为难,如此反倒是不如选择了却这条性命,从此一了百了,反倒是落得个清静。
沈嫮玥起身将窗户推开,依旧是阴雨绵绵,灰蒙蒙得令人压抑不已,绵如细针打在双颊之上,不过片刻便起了一层水雾。
是了,她怎的会如此的庸人自扰?
倘若孟连彦是真的想要与她为难,又怎会来关雎宫,理应更不应该愿意看见她才是,或许在他看来,她依旧并未惹了他厌弃。
换句话说,他到底是信任于她的,是以才会问她那个问题,知道答案与他自己解惑,亦是在让他自己心安。
那么既是如此,她此时又何必如此困扰与担忧呢?
嘴角缓缓的扬起一抹笑容,转身往外走,“不必跟着,本嫔不过是在殿中走上一走罢了。”
和菱见她神色不再凝重,便放下心来,笑道,“主子,方才小夏子说,稍晚些时候会有飞虹,这雨不过片刻便停。”
“当真?”沈嫮玥亦露出笑容,对于美的事物,她从来都是存了期待的。
古人对于这样的事物惯是能够通过其经验而得知,既然话已然说了出来,自是有着十二分的把握。
小夏子点了点头,轻笑道,“待会若是奴才说错了,那奴才任由主子处罚便是。”
“不若先说说,你要的奖赏是什么?”
既是甘愿受罚,理应有所奖赏才是。
小夏子讪笑一声,“奴才不过是想向主子讨个恩典罢了。”
“且说来听听,”沈嫮玥以为小夏子理应不会如此的不知好歹,可眸中到底是没了笑意。
不过转瞬之间,小夏子便知晓对面之人的态度变化,不过并未真的紧张与慌乱,只笑道,“若是老天爷可怜奴才,真让奴才侥幸说对了,还请主子准许今夜免了奴才的当差。”
如此这般的恩典自是不会让沈嫮玥放在心上,左右不过一句话的吩咐罢了,对其左一个“可怜”,右一个“侥幸”,倒也难为他为了讨好自己的心思了。
沈嫮玥并非是第一次意识到君主之别,可是却是发自内心的第一次予以感慨。
倘若当初她的这具身子主人并非是沈家那般的显赫家族,亦未曾如愿进宫暂且得了皇上青睐,而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之家的普通女子。
每日为柴米油盐发苦忧愁,到了年龄择另一适龄男子嫁了,从此相夫教子,晨昏定省,孝顺公婆,善待妾侍,甚至是忍耐丈夫外出寻花问柳,如此那般的日子,沈嫮玥以为她并不能接受。
即便此时她亦是与旁人共侍一君,可是她所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强权,完全无力去改变半分,如此倒是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若说她身上含有人本身的劣根性,即奴性,她完全不会否认。
“若是你说对了,不说今日,一连三日,本嫔亦是与你恩典,不必当差的,”沈嫮玥轻笑了声,说道。
“如此倒是请和菱姑娘与繁罗姑娘与奴才做个见证才是,”小夏子面上带了喜意,连忙道。
沈嫮玥嗤笑一声,“你可是以为本嫔会诓骗你不成?”
“奴才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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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虹霁雨,净秋空,山染修眉新绿,”沈嫮玥抬头看着空中的那弯七彩虹桥,不由得感慨道。
倘若妙州亦能够如这般雨过天晴,那倒是再好不过了,即便孟连彦并没有说,但是她却知道他为了此事早已忙得焦头烂额。
喜乐可与她同享,但苦难却无法与她共担。
微微闭了眼眸,暗自低语,但愿世间神灵护佑她心中所想,庇护她如愿以偿。
……
坤宁宫
“娘娘,外间放晴了,甚至是出现了久违的飞虹呢,”雪茹走进来,行了一礼笑道。
皇后并未起身,面上虽多了些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以前古人愚昧,竟然以为这飞虹竟是龙吸水,伴随的是厄运与不幸,如今倒是人人都无惧了。”
“世道总是会变的,人亦是会变的,”佳茹站在一旁,闻言便接了一句道。
林麽麽上前一步,瞪了她一眼,又转头对着上首之人笑道,“娘娘切莫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个丫头,尚且有些不懂事罢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佳茹慌忙的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道。
她方才所言恰恰是犯了皇后的忌讳,左右入宫这许久,偶尔却依旧有些口无遮拦,因着这个缘故所吃的亏并非第一次。
“求娘娘息怒……”雪茹亦跪了下来,求情道。
“起来吧,”皇后淡淡的瞥了她们二人一眼,叹了口气道,“先退下吧。”
林麽麽看着她们二人离开之后,这才再次开口,“娘娘……娘娘何苦委屈自己呢?”
“本宫并不委屈,委屈的应当是你们几个,”皇后摇了摇头道,“你们乃是本宫当初带进王府的,之后又随本宫入了宫,如今于家早已没落,身边这许多人,而亦只有你们待本宫一如当初了。”
不论旁人如何奉承谄媚于她,可到底是因着她的这个皇后身份,而非是因着她这个人。
“这么多年以来,苦了你们了,”皇后是发自真心的感慨道,她向来不得皇上心意,与惠贵妃和贤妃的争斗之中一直都是出于下风,自是连累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
“娘娘何苦如此折煞老奴,”林麽麽不免有些泪眼婆娑,哽咽道,“能够伺候娘娘,是老奴的福份。”
皇后握了握她的手,并未再继续这个话题,有些话说得多了,反而不如不说,与彼此的心意如何,这些年以来,早已看得清楚。
“麽麽不必太过于惩罚于她,她对本宫到底是忠心的,”皇后顿了顿,又道,“她的性子活络,本宫不愿拘着她。”
只有皇后清楚,自己有多羡慕佳茹那般的性子。
“各宫送来的贺礼,可有入库?”
“回娘娘,贺礼已然入库,”林麽麽抹了抹眼角,答道,“娘娘可要过目?”
虽已入库,却有单册记录。
皇后摇了摇头,“不必,你只挑着几样与本宫说说便是。”
“惠贵妃娘娘与贤妃娘娘与往年所送的一般,不过是一套凤鸾头面与几匹大红的蜀锦罢了,而关雎宫的舒嫔送来的则是一幅金绣牡丹富贵图。”
自皇后成为皇后之后,一连几年的生辰,惠贵妃与贤妃所送的贺礼从未有过任何的变化,林麽麽以为其中定是有所暗示。
凤鸾与红色本就是只有皇后能用之物,按理说她们理应不愿见到才是,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亲自当成贺礼送来,且一送便是几年。
若说是真心贺寿,林麽麽却是丝毫不信的。
皇后并未将她们二人所送的贺礼放在心上,她们不曾有过变化,而她亦同样不曾变过半分,其中的含义左右不过是讽刺罢了。
“舒嫔的那幅绣图可有不同?”
“回娘娘,并无,不过是普通绣图罢了,”林麽麽仔细回想了一番,答道。
“本宫记得,之前惠贵妃生辰之时,舒嫔送的亦是一幅绣图吧?”话虽是疑问的,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回娘娘,正是如此,不过是桃花而已。”
皇后冷笑了声,“本宫可是小瞧了她。”
一幅桃花,一幅牡丹,便如此“打发”了惠贵妃与她,只是不知到了贤妃又是哪种花?
林麽麽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终是将话憋回了心底,未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