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魏得忠站在殿外,犹豫了几番,终还是走了进去,行礼道,“老奴给皇上请安。”
孟连彦挥了挥手,并未抬头,只看着手中的奏章,“何事?”
“回皇上,重华宫的叶嫔送来一蛊金丝燕窝,”魏得忠低声答道,等待上首之人的反应。
之前宫中流言亦是道舒嫔失宠,然后几位妃嫔送来汤水企图夺宠,却被皇上直接下令禁足,可此番叶嫔亦如此做,魏得忠一时之间有些摸不准,可即便是怒火他亦不敢私下隐瞒不报。
到底叶嫔亦不是旁人。
“收下吧,”孟连彦可有可无道,仿若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魏得忠应了声,见其似乎并无旁的吩咐,便无声的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不过几步,却听得身后传来动静。
“她昨日如何?”
魏得忠当即转过身来,答道,“回皇上,昨日的午膳与晚膳,舒嫔惯是如往常一般,临睡前,在关雎宫内照常的走了三圈,而今儿早间,舒嫔亦是照常的用了饭食,并无任何的异常之处。”
这个她,魏得忠以为应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位才是。
“话多了,”孟连彦淡淡道。
“求皇上恕罪……”魏得忠亦不解释,直接请罪道。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此时定是未曾真的生气。
况且若是真的责怪他的话多,又何必等到他话说完之后才如此掩藏呢,倘若多借魏得忠一个脑袋,他定然会开口劝其既是如此挂心,不如亲自去瞧上一瞧更加安心才是。
只可惜此时这话他并不敢说出口。
这几日皇上虽是从未踏足关雎宫,可是对于关雎宫里传来的消息,却是从未有所遗漏过,对于那位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
“退下吧,”孟连彦并未与他计较,挥了挥手道,“那蛊燕窝赏你了。”
“老奴多谢皇上,”魏得忠再次行礼道。
不论他愿或是不愿,都是皇上的恩典赏赐,自是只有接受的礼,只是怕就怕这赏赐并非只有今日一回。
孟连彦放下手中的奏章,冷哼一声,临睡前才想起他与她的吩咐么?
……
慈宁宫
“皇上今夜又是宿在了紫宸殿?”太后敛了敛手里的佛珠,开口问道。
已是一连多日如此了。
“回太后,确是如此,”金麽麽点了点头,“太后当放宽心思才是,想来皇上自有分寸。”
“他正是太有分寸了些,”太后冷哼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起伏的情绪,“惠贵妃近来如何?”
“太医道是情形稳定,毋须担忧。”
太后倏地叹了口气,端起茶盏浅抿一口,“那关雎宫的那位呢?”
“这几日正在宫中禁足,想来过得亦是不差,”金麽麽如实答道,即便在外看来,太后不理后宫诸事,常年礼佛,可是其实不论事情大小,太后心里终是有数的。
“她倒是偷得清闲,”太后冷嗤一声,顿了顿才道,“麽麽以为,哀家可是做错了?”
太后虽是如此问,可是心底到底是有些不忿的。
金麽麽暗自叹了口气,“老奴只以为太后实在不该与皇上如此为难才是,说到底,那始终是太后的至亲骨血。”
不论太后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可是二人之间存有相同的血脉是无法抹灭的,融入骨血的亲情亦是旁人所不及的。
为了旁人,闹成今日这般的局面,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皇上已是许久未曾来给哀家请安了,”太后亦叹了口气,略带无奈道,“他这是在与哀家反抗,而哀家从来都是斗不过他的。”
“太后不必如此作想,母子二人又有何输赢呢?”金麽麽听了太后这话,便知太后已是心软了,于是继续劝道,“让皇上心里高兴了,太后心里不亦是同样高兴吗?”
“这话倒是不错,”太后勾了勾嘴角,可随即又冷了面孔,“只是哀家始终是心底有些不忿,难以平复哀家的心绪罢了。”
让旁人如此容易便如了心愿,于太后而言,始终都是不愿的,毕竟那亦是她毕生的心愿,可是临老之际依旧未曾达到。
“想必皇上会把太后的这份心意放在心里的,并不敢忘怀,”金麽麽知晓太后的软肋,是以只得用其相劝,至于旁的,却是自始至终半句亦不会多提。
“但愿如此吧,”太后挥了挥手,不愿再提此事,转而道,“夜深了,着人伺候哀家安歇吧。”
“是。”
……
咸福宫
“娘娘,夜间更深露重,不如早些歇息吧?”曼青走进来,见其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只是抬头看着外间的月色,背影是说不出的萧瑟与落寞,稳了稳情绪,开口劝道。
惠贵妃转过身来,“皇上今夜宿在了何处?”
“回娘娘,皇上依旧是宿在了紫宸殿,”曼青闻言答道,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是在午间或是晚间去重华宫坐上些时辰。”
“日日如此?”
“日日如此。”
惠贵妃不由得皱了皱细眉,若说之前如此自是没有半分的问题,可是如今沈嫮玥及其他妃嫔皆是失宠,皇上依旧每日只是去往重华宫,却并不曾留下过夜,亦不曾召叶嫔去往乾清宫,如此一来,自是有所异常之处。
倘若是真心宠爱叶嫔,那便理应予以恩宠才是,可若不是真心宠爱,那么便不应如此多费功夫与周折,所图的莫非是与叶嫔在一处的安适么?
心底虽有这个想法掠过,但惠贵妃却是半分亦不愿相信的。
自上次二人那般的剑拔弩张之后,他便再亦未曾踏入过咸福宫,即便重华宫与咸福宫之间相距不远,可是他依旧是每次路过而不入。
着人送来的赏赐再多,又有何用处呢,于她而言,依旧是无半分的慰藉。
“娘娘,可是有何不妥?”曼青见其陷入沉思,片刻后开口问道。
在曼青看来,唯一想不通的不过是为何舒嫔会忽然失宠,明明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她们所派去的眼线亦是对此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缘由何在。
以舒嫔的性子,理应不会惹怒皇上才是,况且近些日子以来,后宫之中并未发生任何的让皇上能够动怒之事。
失宠之事实在是有些突然之极。
念及此,曼青又问道,“娘娘,那对于舒嫔,可还要……”
惠贵妃叹了口气,“不论是否有何不妥,只多加注意些便是,此后再莫让人钻了空子才是。”
一次失策,便已然够让她后悔与怨恨的,又何谈第二次呢。
“至于舒嫔,且一如之前吧,”惠贵妃想了想,吩咐道,“不过对于重华宫,亦要多多注意些。”
为了范家众人的性命,她必须要且一定要找到法子令皇上特赦恩典,可是除此之外,她亦要找到合适的人选,多加一重保障,如此范家之人才不至于最后依旧是落得凄惨下场。
换句话说,即便当今皇上能够容忍范家,亦不代表下一代君主亦能够如此,而她断无任何的可能孕育皇嗣,如此自是只能寻找旁人,与之为善,求其恩典。
“是,”曼青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伺候本宫歇息吧,”惠贵妃往床榻边走去,即便如今沈嫮玥看似失宠,可是她隐隐之中总是认为,这并不是所谓的真相。
对于皇上而言,沈嫮玥终归是不同的。
……
翌日
关雎宫
“主子,这禁足已有足足七日了,”繁罗走进来,见其正斜斜的倚靠在床榻上翻看话本,即便听了她的话亦不全然放在心上,不由得有些无奈。
算上之前的五日,皇上已经小半个月都未曾踏入过关雎宫了,这种情形的出现却是第一回。
沈嫮玥听着她估摸日子,亦只是叹了口气,并未出声。
他心里尚且存了隔阂,不愿见她,那她又能如何呢。
“主子可亦要与皇上送送汤水亦或是皇上爱吃的膳食?”和菱见其并无开口的意思,只得试探着建议道。
前几日便有消息道是,重华宫的叶嫔隔三差五的与皇上送上汤水,而皇上却是全部都命人收了,虽对此无多余的赏赐,可到底是表明其与旁人是不同的。
之前秋良媛等人与皇上送汤水,可是被下令禁足的,如此一比较,自是让旁人知晓叶嫔之不同。
沈嫮玥头亦未抬,“送汤水?”
叶映如此做,自是可行,毕竟在外人看来,孟连彦如今可是极为的宠爱叶嫔,那么心爱的妃嫔为其特地送上汤水,孟连彦又有何不收的道理。
可是如果是她呢?
“无需主子亲自动手,只是劳烦主子往小厨房转上一转,奴婢等人自会准备妥当,”和菱以为她有所心动,便连忙道。
沈嫮玥想了想,起身道,“随本嫔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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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般做真的可以吗?”和菱与繁罗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劝说其改变主意,只得委婉问道。
沈嫮玥点点头,“让小夏子送去吧。”
不论是否可行,试上一试便知。
和菱无法,只得福了福身子,“是。”
但愿能够如愿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