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彦见她人虽然端坐着,可是却依然能够感受到她的那份害怕,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安慰了一句,“并不会多痛的。”
想当年,他征战沙场,曾几次在鬼门关徘徊,所遭受的箭伤与刀伤比这至少痛万倍,可他依旧是挺了过来。
安慰聊胜于无,沈嫮玥闻言抬头对他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这面色落在他的眼底,倒不如不笑。
沈嫮玥自是害怕疼痛的,且如今的身子甚是娇贵,另一手紧握成拳,手指亦有些泛白,可她始终是面上含了微笑。
即便发生了这般的糟心事,可她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
片刻后,张太医终是停了手里的动作,退了两步行礼道,“回皇上,沈良媛并无大碍,只是这些日子还需好生将养着,切莫沾了水才是。”
“嗯,退下吧,”孟连彦挥了挥手,其实他早便知晓她定是无事的。
早在去长春宫之前,他已经命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目前虽尚未知晓到底是因何缘故导致的崔美人小产,可是面前之人摔了一跤倒是真的。
这其中自然是有人故意而为,只怕目标亦包括她,想着一箭双雕,甚至是一箭三雕?
“若是无事,玥儿先告退了,”沈嫮玥虽是入了紫宸殿,却终究不能得寸进尺,若是时间再待得久了,只怕皇后等人更会有所非议。
孟连彦点点头,并未挽留,“嗯,朕晚间再去看你。”
这是晚上召她侍寝的意思了。
沈嫮玥抿唇一笑,起身行礼道,“玥儿告退。”
孟连彦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冷声道,“你去将这件事给朕查个清楚。”
“是,”依旧没有人影出现,只是声音却传了出来。
……
坤宁宫
“本宫倒是愈发的猜不透皇上心中所想的了,”皇后听了雪茹带来的消息之后,无力的叹了口气道。
方才在长春宫之时,本以为皇上将此事交由她来处理,自是因着相信她的缘故,到底二人之间依旧是有情分在的。
可是明明涉及到皇嗣这般的大事,里面牵连的人定不在少数,亦自是包括沈嫮玥,可是他竟然直接将人带去了紫宸殿。
若是有话相问,为何在长春宫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问个清楚?
到底是太过于相信沈嫮玥与此事定然无关,还是即使认为此事是她干的,他亦会直接袒护到底?
不论是哪一样,对于皇后而言,都令她无法高兴起来。
“娘娘,如今最重要的却不是沈良媛,”林麽麽见皇后陷入沉思,不得不出声道,“娘娘莫要忘了,白美人肚子里的龙胎……”
皇后回神,听了这话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一胎……本宫定是要出面作保的,只是……”
只是到底要不要收为己用呢?
林麽麽显然清楚皇后心中所想,于是道,“娘娘若是此时决定不了,不若再等些时日,只是无论如何都需出面相帮,否则不论是皇上或是太后,便是满朝的文武大臣亦不能轻易善罢甘休。”
白清浅的家世并不差,且是新一批入宫的妃嫔,若是她与崔婉颜二人接连小产,只怕到时候定会有人上疏责怪她不堪为后了。
“本宫知道这个理,只是本宫始终有些不甘心。”
皇后心里的苦无人可切身体会,她身为皇后,身为女人,却始终皆不曾有过身孕,这于她而言,始终都是不圆满的。
抱养的即便再好,却始终是比不上亲生的。
“娘娘还需放宽心才是,”林麽麽亦跟着叹了口气,皇后这么些年以来,宫里宫外,明里暗里,寻了许多的名医大夫,吃了不下百种药材,可是肚子里始终都没有半分的消息。
“去寻个得力的养生麽麽与两个能信任的宫女,派去给白美人吧,”皇后摆了摆手,无论如何的不甘心,可是终究都需要来面对现实。
如何都逃避不了。
“是,”林麽麽知道皇后定是想通了的,至于旁的,自是不用再多说。
……
咸福宫
惠贵妃斜倚在软榻上,听着曼青将收集来的消息一一道来,听罢却是勾了勾嘴角,她竟是不知沈嫮玥却是有些与众不同。
莫非当真在皇上心底是有些特殊的?
“娘娘?”
惠贵妃睁开眼眸,眼底瞧不出任何情绪,“对于白美人那胎,不论旁人如何做,吩咐下去,今后咸福宫的人都需远着长春宫的所有人,若有人明知故犯,直接杖毙,不必来报。”
曼青心里一惊,便知此事定是兹事体大,连忙道,“奴婢这就去传话。”
惠贵妃应了声,深吸了一口气,她本以为拔得头筹的应当是沈嫮玥,可是却是想差了,可是即便是想差了,莫名的却依旧对她十分的有把握。
对于沈嫮玥,惠贵妃的心情始终是复杂的。
罢了,若是她不来招,那自己便亦暂且放她一马吧,其他的日后再说便是。
……
关雎宫
沈嫮玥从紫宸殿回来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宁,直觉有许多事情想不通,可是她无法想得透彻,只得暂且抛下。
直接寻了繁罗的屋子走进去,见小夏子等人皆在此处,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有请太医?”
小夏子连忙行了一礼,道,“主子放心,方才已经派人去了太医院,想必片刻便会到,”见她犹自皱着眉头,只得继续道,“主子此乃污秽之地,不若暂且离开,等太医诊治过后,奴才自会与主子说明情况。”
沈嫮玥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你们都是伺候我的,若是你们所居之地成了所谓的污秽之地,那么我亦与你们无甚差别,切莫再要说这样的话了。”
小夏子一愣,随即立刻道,“是。”
沈嫮玥听得出他的声音里多了两分恭敬,倒也不在意,直接上前握了握繁罗的手,“辛苦你了。”
若不是为了保护她,想必繁罗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繁罗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行礼,却被阻止了,只得道,“主子说笑了,奴婢保护主子这是本份,况且奴婢皮糙肉厚,便是摔上一摔,亦是无妨的。”
若是在平地上摔上一摔,自是无碍,可是那处却是多细小砂石,况且摔倒之时还有她这个大活人压倒在她的身上,平白增了重量更是多添疼痛。
“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的,这个月的月钱翻倍吧,”沈嫮玥转过头来看着小夏子道,“去寻个小宫女暂且伺候她吧,这几日不必来当差了,只需养好身子才是。”
“多谢主子,”繁罗点头。
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能,或许在她心底,是真的认了这个主子吧。
且如今看来,她并没有认错。
“好生养伤吧,待晚间我再来看你,”沈嫮玥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又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
钟粹宫
崔婉颜倚靠在床榻上,眼底满是愤怒,对于自己的小产,皇上只是颁了道圣旨,将她升到了良媛的位分,并赐下诸多补品,其他多余的话却是没有半句。
可是对于这些东西,却并不是她此刻最想要的。
“可有打听到人去了哪里?”崔婉颜见着人走进来,连忙问道。
书蝶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开口道,“回主子,皇上去了听月斋。”
私自探听皇上的行踪是死罪,可即便如此,她亦没有任何的法子,只得按着吩咐去做。
崔婉颜怒极反笑,“好极!竟又是沈嫮玥!又是她!”
三番几次的,皆是沈嫮玥坏了她的好事,便是今日这般的特殊的日子,她依旧是选择与自己过不去。
“主子息怒,求主子多顾念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书蝶见此情形不得不出声劝慰道。
若是她伤了身子,对于书蝶自己而言,并无任何的好处。
崔婉颜将这话却是听了进去,“是,我如今还需多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旁人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可是对于崔婉颜自己,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前几日她在关雎宫附近截了人,亦是借了白清浅的名头,本担心白清浅会对自己从此再不愿往来,却不知她却是丝毫没有将那事放在心上,于是自己竟然亦当真的放下了戒心。
可是她没有想到没有放在心上,不代表不怨。
是以今日便给她突然来了这一手,在她自己尚未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之前,率先将路堵死,直接令她小产,失了扶摇直上的机会。
令她当真是措手不及。
可是令她更加愤怒的是,自己的孩子没了,可白清浅的孩子却是留了下来,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只怕白清浅自己亦不清楚自己是否怀了身孕吧,否则定不会冒着这般大的风险,只为扳倒自己?
仔细想了一通之后,她发觉比起沈嫮玥而言,她显然更应该怨恨的是白清浅,只是以前自己当真是小瞧了她。
原来,愈是不吭声的主,愈是更可能为一匹饿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