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紫宸殿回到坤宁宫之中,没有多久,便传出了常容华谋害皇嗣的罪名,但念在不知者无罪,特降为末六品才人,禁足半年,罚抄女戒百遍。
传言常容华、不,常才人哭喊叫冤,着素衣于坤宁宫前长跪不起,不过一刻钟便受不住晕倒。
皇后仁慈,特请了太医为其诊治,却道是梦魇多日,精神不济,隐有疯癫之态,皇后便又“不计前嫌”为其寻了养生麽麽在跟前看顾,只养好身子才是。
一时之间,宫人皆道皇后贤惠大度。
沈嫮玥听过便笑,再不愿提起这般的蠢事。
她不成想,到最后落得好处之人竟是皇后,至于旁人,却是丝毫没有功劳可言,如贤妃。
至于常容华,却只能道一句咎由自取。
若不是她那日对自己存了心思,更不该选在那个时候在那处与她计较,更不该受人怂恿,为人利用,既是做了蠢事,所带来的后果自然亦只得她自己受了。
位分降起来太快,可是升起来却又是太难。
入宫这么久,常容华如今却是品级比她还低。
不论旁人心底对此事如何作想,更不管她们到底是否当真信了这幕后之人为常才人,可事实便是如此摆在了眼前,常容华被降为常才人更是皇上的圣旨。
“世情看冷暖,人而逐高低,今后她的日子怕是难过了,”自古以来锦上添花者易,但雪中送炭者却在少数,何况又是在宫中呢。
“主子可是心软了?”繁罗的身子已是好全,便又伺候在近旁,闻言便问道。
她那日是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常才人的敌意,若不是当时发生了意外,受苦的便是主子,是以对于常才人,她却是没有丝毫的同情。
一切不过是自作自受。
“谈何心软?”沈嫮玥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你主子如今亦是心有惶惶,如何又会有心思去可怜旁人呢?”
这些天以来,孟连彦每次来后宫,皆是入了听月斋,至于旁处,却是从未去过。
每日早间请安之际,皇后等人早已是明里暗里的暗示警告了多遍,只劝她要让皇上雨露均沾,切莫椒房独宠。
沈嫮玥对此同样十分的无奈。
孟连彦来后宫的次数并不太多,一个月至多十回罢了,是以每隔上几日才能见他一回,沈嫮玥恨不能时时看着他,自不会想着将人往外推才是。
他所给的,不论好坏,她都愿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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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这般的过着,一晃眼便是中秋佳节了。
由着皇后请旨,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妃嫔终是再次升了位分,每人皆是升了一级或是两级。
如沈嫮玥,便由良媛升为小媛。
由于之前独受恩宠,招了不少人的嫉妒,可是这次晋升位分,众人见她亦不过初初升了一级罢了,便也不再多是嫉妒,而是冷嘲热讽,好在沈嫮玥并不在意。
除了她这般“特殊”的,还有如崔婉颜与白清浅二人,这次却是都被遗忘,并未晋升。
众人开始倒是觉着有些纳闷,可是转念一想便也能想通,崔婉颜之前小产早已连升数级,此次自是不宜再升,而至于白清浅,想必定是要等到生产之后一次补足便是。
由这次的晋升引出的小风波,对于沈嫮玥而言,却是有许多好处的。
譬如说安慕卿成为了她们这批新入宫的妃嫔第一个晋升到嫔位之人,即使她并不见得受皇上恩宠,可到底是或多或少的为沈嫮玥挡了不少眼刀子。
沈嫮玥心底自不见得对她有所感激,可是在请安之时再遇到她却是心情不至于那般的坏,即便对方冷脸相待,她亦不觉着有任何不适。
“沈小媛今儿个的心情瞧着却是不错,”待沈嫮玥到达御花园之时,便听着不远处的秋文懿柔声说道。
沈嫮玥亦跟着笑了笑,“没想到御花园的花儿却是开得这般好,瞧了之后自是有些欣喜的。”
对于御花园,饶是沈嫮玥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可是到底没来过几次,潜意识里她始终认为这是个事故高频发生地带,一般情况下,她都不愿来此处。
而此时出现在这里,却是因为皇后于此处办了个赏花宴,沈嫮玥自是不能不来。
“平日里总是防着我们害你,自是只能待在你的听月斋,好生错过了这些好风景,”安慕卿从另一侧走上来,语气冷淡道。
沈嫮玥勾了勾嘴角,并未接话。
“沈小媛莫要介怀,安嫔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秋文懿见二人皆不说话,只得开口打了个圆场。
沈嫮玥微微摇了摇头,“我自是不会介怀,也请安嫔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才是。”
其实安慕卿所言并不差,她之所以不来御花园,说到底的确是在防着旁人,不愿惹祸上身。
只是一般人并不会如她那一般说出来才是。
“想必时辰差不多了,我等还是快些进去吧,切莫连累皇后娘娘久等,”范柔嘉见状亦连忙说道,便暗地里拉了拉安慕卿的衣袖。
对于旁人,安慕卿自是不愿理会,可是对于范柔嘉,她多少都能够听进去几句,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往里面走去,沈嫮玥等人皆落后半步,跟在后方。
“嫔妾|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沈嫮玥随着众人一同行礼道。
皇后扫了她们一眼,轻笑道,“快快请起。”
其实说是不要误了时辰,却到底是不可能会迟了的,只是需在惠贵妃等高位妃嫔之前赶到才是,所谓的时辰亦是以她们为准。
“本宫方才派人去与皇上说了,皇上道是下了早朝便会过来,各位妹妹今日可要好生热闹一番,”片刻后,皇后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笑着开口道。
众人听了之后皆是一喜,这几个月以来,她们见皇上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更谈不上任何的宠幸。
即使每次地方新上贡了贡物,每个人皆按照份例如数得了,平日里亦从未短缺过任何的物什,可是到底没有皇上的恩宠来得令人高兴。
毕竟,只有皇嗣才是最为重要的。
沈嫮玥自是清楚她们心里如何作想,只是清楚归清楚,却依旧不愿做出任何不利于他们之间感情发展的事情来。
除非是他所求。
“婢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沉思间,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帘。
皇后看着底下行礼之人,心里不喜,却是丝毫没有掩饰,面上亦是原原本本的显露了出来,“快起来吧。”
即便再不喜,亦不敢此时与她难堪。
“本宫不是让你在宫里好生的养胎么,今日的赏花宴,到底是人多眼杂,若是再次磕了碰了又该如何?”
皇后心情不好,说话自然是直接得令人尴尬,不愿顾及旁人的脸面。
她这些日子以来,丝毫不敢怠慢白清浅,更是明里暗里与掌管长春宫的贤妃交代了多次,直到确认贤妃不会插手之后,才敢稍稍安心。
便是每日的请安,亦是与她求了恩典,做主免了的,平日里更是三日请一次平安脉,唯恐出了任何的差错,以免连累到自身。
白清浅站直了身子,微微笑了笑,“回皇后娘娘,不过是太医与婢妾说是多些走动对日后生产亦是有所帮助,且如今三月已过,想来胎像已是稳了的。”
白清浅又何尝不明白皇后的意思,可是她却无法当真安心待在宫里养胎,从此当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几个月以来,皇上从未来看望过她,更是从未有过任何的特殊赏赐,一切皆是遵了份例,便是这次众人皆有的升位分,与她同样是无关。
身边人皆劝她皇上定是怕触了忌讳,对此胎却是看重非常,毕竟从皇后的所作所为之中更能看得透彻。
可是她直觉并非如此。
是以她才害怕等到几个月之后,生产之时,其他妃嫔自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若是到时没了皇上的庇护,她只怕自己会为人所害,更怕会去母留子,甚至是一尸两命亦是可能的。
如若真是这般,那么她一步步的算计到了今日又有何用呢。
只有得了皇上的重视,让皇上对肚子里的这块肉有几分感情,如此她才能平安,肚子里的孩子亦才能平安。
不论白清浅心里如何作想,众人听了这话却是浑身不舒服,既包括新入宫的妃嫔,更包括宫中老人。
因着孟连彦的子嗣单薄,是以自他登基之后,太后便颁了懿旨,下令免去了妃嫔侍寝之后的附子汤,只盼着能够从此人丁兴旺,皇嗣绵延。
只是这到底是妄想。
没了附子汤,即使妃嫔能够怀上,却始终都生不下来,便是生下了,却是多不能成活的。
其中隐藏的诸多隐情,沈嫮玥并不敢多想。
他信任她,并不代表她从此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何况这信任是存了条件与前提的。
倘若有一日她不再是他所喜欢的模样,那么她定会与旁人无异。
是以她不敢多想,更不敢多做,一切待他来决定即可。
包括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