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般说,却是难为臣妾了,”惠贵妃将手里的杯盏搁在案几上,柔声笑道,“臣妾昨日身子不爽快,早早的便歇下了,并无心思来了解此事的经过缘由,想来却不一定有哪位宫女知道得详细,更没有始终参与此事的贤妃知道得多了皇后娘娘自是问错人了。”
这话可以说是有些大不敬了,不过想来以惠贵妃的聪慧,定是料到了皇后决计不会在此时同她计较这些礼数。
果不其然,皇后的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可是到底忍了又忍,依旧没有当场发作,侧过头来道,“惠贵妃说得倒是有些道理,贤妃你较本宫更先到达那处,想来你更该清楚才是。”
不待贤妃接话,便再次说道,“贤妃定勿要与本宫藏私才是,谋害皇嗣是大罪,不论是皇上或是太后,皆是不会轻易饶过此人的。”
贤妃听了之后心里更是冷笑,昨日她便知道这件事与自己牵扯太多,即使自己不是幕后主使,却更容易被人拿出来做筏子。
只是皇后这般逼她,却是忘了她早已不是当年王府的侧妃了,再也无需顾忌后院争斗会影响皇上的大计,从而影响自己整个家族的性命了。
毕竟那个时候,一着不慎,牵连的人却是太多,皇上输了,那便相当于她们这些后院的女人以及背后的家族皆是输了的。
“皇后娘娘可是太累了,以至于身子不舒服了?”贤妃冷冷的勾了勾嘴角,眼底不带一丝笑意。
“臣妾虽是比皇后娘娘早些到了那处,不过是因着恰巧发生在长春宫附近,为了皇嗣的安危,臣妾才不得已暂且帮皇后娘娘做了那些善后的事罢了,奔波劳累了小半个时辰,怎的皇后却是没有半句的感谢呢?”
如果说惠贵妃是有些不敬皇后,那么贤妃的这番话却是相当于直接与皇后对着干了,丝毫不给皇后留半分的情面。
皇后做到了这般的地步,委实是有些太过憋屈了。
可要是说贤妃有错,那却又不是她话里的错,即使言辞不当,可到底是句句属实,没有半分的虚假。
饶是皇后的如意算盘打得多响,可到底是对自己少了自知之明,高估了自己的威慑力,倘若此时皇后的性子截然相反,只怕惠贵妃与贤妃是决计不敢如此说话的。
可偏偏,皇后就是这般的不堪重用。
皇后心里怒火滔天,想要发作却被林麽麽暗地里拉了衣袖,转念一想的确如此,她身为皇后,自是不该与后宫妃嫔如此计较,否则便是失了脸面,失了皇后的威仪。
“本宫身为皇后,而你则是四妃之一,在本宫无暇顾及之时,你自该是为本宫分忧才是,否则平日里所享受的诸多荣宠却是有些太过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说受了多大的恩宠,便该承担多大的责任。
贤妃挑了挑眉,淡笑道,“皇后说得是,是以臣妾当时并无二话,第一时间赶到了,并且成功保住了皇嗣。”
至于小产的崔婉颜,却被她选择性的遗忘。
或者说是被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遗忘了,今日崔婉颜没有来坤宁宫,却无人开口提了半句。
沈嫮玥想到什么,不由得一惊,若说是惠贵妃与贤妃这般,她却是能够理解,毕竟与她们无甚干系,可是皇后今日亦是同样的选择不提,里间定是大有隐情,否则皇后又如何会放过在众人面前立威且收买人心的机会呢。
皇后怒极反笑,面上却不愿显露分毫,只道,“你做了该做之事,本宫自会记在心底。”
方才贤妃那话却是有几分邀功的意思,而皇后这话更是直接,既是记在心底,便是等于说不会做主禀了皇上或是太后,为贤妃记上一笔功劳。
贤妃笑了笑,却是没有放在心上,她向来比皇后看得更清看得更远,自是清楚这件事于她而言,并无任何的功劳而言。
索性她如今身为四妃之一,却是不大在乎这些虚名了,但若说是更进一步,倒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尚有皇后与惠贵妃,她知道她们二人一定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毕竟更进一步,只有皇后或是皇贵妃了。
而皇贵妃只有无后之时,或是皇后形同虚设之时才会设此位,偶尔与皇后斗上两句却是没有丝毫的问题,可若是说要与斗倒皇后,她却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
这么些年以来,她冷眼看着,自是清楚皇上并无任何的废后之意。
皇后这般的性子,她与惠贵妃等人能够看得清楚,她知道皇上肯定更为清楚,他尚且能够容她,自己又如何会与他作对呢。
皇后心里存了气,自是不愿再与贤妃说话,直接将视线挪开,转而面向沈嫮玥道,“沈良媛不若简单说说吧,你当时是在场的,想来比我等更为清楚才是。”
沈嫮玥没有惠贵妃与贤妃的底气,自是不敢与皇后那般的说话,只得道,“婢妾所知的与常容华一般无二,当时的确是发生得太快了,婢妾并没有看清楚。”
“本宫听说,昨日沈良媛亦是摔了,不知可有大碍?”惠贵妃听了这许久的话,闻言终是开口道。
沈嫮玥同样摔了,皇后与贤妃等人自是清楚,只是谁都没有刻意的去提,可是此时既然惠贵妃说了出来,皇后自然不愿落了下乘,便面带关怀的道,“正是,本宫忙得有些忘了,不知沈良媛的身子可还要紧?”
沈嫮玥面上带了几分感激,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与惠贵妃娘娘关怀,昨日摔倒之际,婢妾的宫女却是护了婢妾,身子倒是无碍的。”
“她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便由本宫做主赏了,且本宫那里亦有几样药材,待会派人送去与你养养身子,到底是受惊了,”皇后对于这些小事,向来是大方的,只要是能够收买到人心,多费一句嘴皮子自是无碍的。
“婢妾多谢皇后娘娘,”沈嫮玥起身行礼道。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想到什么又笑着开口,“前些日子本宫将你送来坤宁宫的那两个宫女皆是派人送去了慎刑司,想必你宫里如今伺候的人手是不够的,晚间本宫会一同将人给你送去。”
这个借口其实用起来却是光明正大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饶是各自心里皆知此举目的为何,却是不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
“多谢皇后娘娘记挂,”沈嫮玥再次起身行礼,转而又道,“只是昨晚皇上过来之时,瞧见听月斋内伺候的人不够,便说要替婢妾寻几个能用的宫女来,如此倒是白费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了。”
皇后心里一堵,本以为这是个识时务的,惯是个聪慧之人,可是连这等微末小事都需要在皇上耳边吹枕旁风,她却是有些瞧不上。
于是倒也不愿多说,“既是皇上已经说了,那本宫便亦不强求,只是日后若是有何需要,只管来寻本宫便是。”
这话却是有些责怪沈嫮玥的意思,绕过她这个皇后,直接找上皇上,到底是不将她放在眼里。
沈嫮玥应了声,却是没有再多说,对于皇后话外的意思,只是装傻了个彻底。
皇后又与常容华闲扯了几句,依旧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翻来覆去不过是那么几句话,旁的却是没了。
皇后寻了个借口打发了她们几人,看着沈嫮玥的背影,暗自叹道可惜,若不是昨日皇上明摆着是护着她,今日皇后不论是否能够寻到背后主使,定会使计将沈嫮玥一同给废了。
若是寻不到凶手,那么她便是了,若是寻到了,那么她便是帮凶,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只是却没想到,皇上定是不愿的。
……
“沈良媛如今倒是深得皇上的心意了,”待沈嫮玥从坤宁宫出来之际,便听得已上了车撵的惠贵妃如是说道。
对于惠贵妃,沈嫮玥始终都有些摸不透她的性子,更不清楚她待自己到底是否存了善意,闻言亦只得道,“惠贵妃娘娘却是说笑了。”
“惠贵妃可是未有说笑,便是本宫亦是如此这般觉着,”贤妃难得的附和了惠贵妃一句,微微笑道。
沈嫮玥依旧面上含笑,“婢妾不过入宫一个多月,如何担得起皇上的心意呢?”
惠贵妃闻言轻笑了一声,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宫里,论资排辈的从来都不是依靠年龄、家世、样貌、才华或是贤惠,而一切皆在于皇上。
只要皇上喜欢,那么旁的再差亦是无碍的。
“本宫宫里还有些尚未处理,便不与沈良媛多聊了。”
沈嫮玥行了一礼,“婢妾恭送惠贵妃娘娘。”
“既如此,本宫亦先走一步了,”贤妃见状亦不愿多留。
“婢妾恭送贤妃娘娘。”
其余人见此情形,自是没有多留的理由,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去,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却只剩下沈嫮玥一人。
“罢了,我们亦回宫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