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孟连彦终是开口,“都起来吧。”
皇后一愣,犹自有些不信,“皇上……”
“此事,朕不追究了,”孟连彦收回了目光,肃然道,“白美人既是小产,便晋为良媛吧,至于伺候她的宫人,既已送了慎刑司,便由皇后再挑选些人给她吧。”
这是最后一回,孟连彦暗下决心道。
皇后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忧心了一晚上的事情,竟然是解决得这般的利落,且丝毫没有威胁到她的半点利益,见状连忙道,“臣妾遵旨。”
孟连彦挥了挥手,待她们三人离去之后,这才重新开口道,“当真是查不出背后之人?”
“是,求皇上恕罪。”
孟连彦摇了摇头,冷笑道,“既是查不出,那么这问题自是出现在旁人料想不到之人的身上了。”
当真是歹毒至极。
……
长春宫
魏得忠宣了圣旨,看了眼跪在地上犹不愿面对现实的人,微微抬了抬音量道,“白良媛,接旨吧。”
白清浅回神,不可置信的道,“魏公公……”
“老奴还需回去伺候皇上,便不在此处多留了,”魏得忠将圣旨塞进她的手里,退后了一步,“白良媛好生保重身子才是,老奴告退。”
白清浅看着人走出去,想到什么不由得冷笑,她费心这许多功夫,却不想到头来亦只是良媛。
崔婉颜小产之后是良媛,可是她白清浅家世比崔婉颜好上许多,本来入宫之时的品级便比她高,如此到了此时二人却是同为良媛。
良媛良媛,却是比小媛又低上些。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本以渐渐隆起的肚子此时早已回归当初,这个孩子或许便不该托生到她的肚子里。
来得实在是太不是时候。
当初她气不过崔婉颜如此践踏她的尊严,偶然机会猜测崔婉颜有了身孕,便使计除了她的孩子,令她心生绝望,却不想那个时候,她白清浅亦同样有了身孕。
殊不知那个时候,她有多悔恨自己的鲁莽与冲动,不过旁人的几句怂恿与嘲笑,她便心生歹意,可是安慰着自己并不确定,只需试上一试,若是崔婉颜当真有了身孕,此时能除便除,若不能她亦不会再伤害于她。
却不想,她的运气如此之好,竟是一次中的。
却不知,她的运气如此之差,竟是连累了她自己的孩子。
与白家世代交好的太医,受了爹爹的重托,与她安胎,可是饶是她卧床躺了三个月之后,太医依旧只能告诉她,这个孩子即便能够成功生下来,可亦定是体弱多病,难以成活的。
这般的孩子,她留着又有何用。
想通了之后,她既然决定不留,那自然需要这个孩子帮助他的娘亲做些什么,求太医与了她小产的药,只想着这个孩子去了之后,定会连累到助她安胎的皇后与贤妃,如此倒也是功德圆满。
可是从皇上的旨意看来,似乎一切皆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孩子没了,她不过是良媛的位分,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皇上的劝慰,更没有见着皇后或是贤妃受到丁点的处罚。
“白良媛,皇后娘娘可怜你的遭遇,特地命奴婢们来为你挪个住处,也好让你好好散散心,”几个宫女走进来,语气淡淡道。
白清浅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强撑着地上站起身来,“皇后娘娘?挪到何处?”
“钟粹宫,”为首的一名宫女出声应答道,“皇后娘娘念你与崔良媛姐妹情深,且同样如此遭遇,说是在一块定能够纾解心中烦闷。”
“我不去,”白清浅冷笑,“你去告诉皇后,我不要与她一处。”
即便她这些日子没有见到崔婉颜,可也定知崔婉颜定是恨毒了自己,若是有了证据,只恨不能从此将自己生吞活剥才是,又如何会与她纾解情绪呢。
“这恐怕并不能由得白良媛决定,”为首的宫女依旧面上含笑,可是却丝毫没有将对面之人的话放在心上。
“大胆,”白清浅怒喝,“你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女,谁与你的胆子与我这般说话?”
“白良媛还是快些离开吧,”又莲走进来,语气有些不善道,“一个时辰后,贤妃娘娘便要午歇了,切莫打扰到贤妃娘娘才是。”
白清浅想要发火,可是到底记得又莲是贤妃身边最为得力的宫女,与贤妃得罪了这是一码事,可是到底是在暗地里,若是此时为难又莲,这显然又是完全不同的。
忍了又忍,“待我与皇后娘娘告罪之后,我再……”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今日并不见客,”那名宫女再次开口道,言语之中更是带了不耐烦。
“既如此,到底连累你们帮我搬这些东西了,只是还需仔细些,切莫磕了碰了,造成了丁点的损伤,否则只怕你们会难以赔偿。”
白清浅即使心中再气愤,可依旧不愿在这些宫女面前损了颜面,即便皇后和贤妃能够羞辱她,可是并不代表她们二人的奴才亦能够骑在自己的头上。
既然皇后如今是铁了心的报复她,那她自然也不必去自讨无趣,况且她却是不信,倘若当真与崔婉颜住在一处,她会受了崔婉颜的欺负不成。
“白良媛只管放心便是。”
白清浅走到一处,寻了个位置坐下,只淡淡的看着她们的动作。
她如今最该忧心的,其实应该是皇后送来的那些宫女太监,即使之前伺候她的人,但也不能说是用得完全舒心,可是到底是有几个尚且能用之人,最起码还有从小伺候她被她带进宫的丫鬟,只是这次却被皇后悉数送入了慎刑司。
只怕皇后如今当真是恨毒了她。
手里没有得用之人,到底是受了限制,许多事情再不能如往日里那般的得心应手了。
当务之急有二,一是尽快的调养好身子,万不可落下了病根,二则是培养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日后好便宜行事。
相比之下,争宠倒是在其次了。
想透了,白清浅的心情但也好了不少。
……
沈嫮玥听繁罗将后续说完,这才捧起茶盏,浅抿了一口,“这便是所有的消息了?”
繁罗点点头,“回主子,正是。”
“太后娘娘呢?”她犹自有些不死心,总觉得应当是有些遗漏才是。
她之前几次与太后请安之时,虽然她并未入了大殿,亲眼见着太后,亦未亲耳听了太后的训诫,可是她却是不止一次的听说过,太后对于白清浅那胎是极为看重的。
从皇后与贤妃这些日子以来,对待白清浅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明。
可既然如此在乎,为何等到失去之后,却又是浑然不在意呢?
孟连彦亦是如此。
“奴婢特地打听了,慈宁宫确实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
不止沈嫮玥,便是繁罗等人亦是想不通,只觉着不寻常。
“罢了,左右与我等无关,不需再理会此事了,”沈嫮玥叹了口气,只想着将此事尽快放下,不愿提及。
上次的崔婉颜小产之事,尚且有常容华抵罪,可是这次的白清浅,瞧着却是就此揭过,连个明面上的交代亦没有。
如此,倒是更加坚定了先前的猜测。
除了恼怒之外,她却是不敢再有旁的情绪,毕竟这一切,到底是与她无关的。
“是。”
……
慈宁宫
“皇上这是何意?”太后自早间得了消息之后,心情便一直不大好。
不论背后之人是谁,只白清浅小产是事实,如此便是在落她的脸面,没有将她放在眼底。
包括皇后和贤妃。
孟连彦瞥了太后一眼,“朕所说的皆是字面上的意思。”
“皇上如今的年纪亦是不小了,哀家不过是盼着皇上能够早日有了血脉的延续,如此亦能够安心,”太后放软了语气,轻声道。
处罚背后之人,处罚皇后,是在与众人表态,让后宫的妃嫔清楚,皇嗣并非是她们能够伸手的地方。
若是如皇上所言,就此揭过,只怕日后其他人亦会见样学样,再也不把后宫规矩放在眼底,如此自会平生祸害。
“这个朕心中有数,便不劳母后操心了,”孟连彦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他所决定的事情向来不喜旁人多言,包括太后。
此番特地来慈宁宫一趟,不过是为了日后少些麻烦而已。
“你当真是看不上后宫的那些女人?”太后对于他的态度是生气的,可是却不愿因为那些女人再次影响他们母子之间的情分,是以换了个话题道。
孟连彦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母后何必明知故问?”
“包括那个沈嫮玥?”
“母后若是当真想要朕绝后,便大可放开手脚整治后宫,”孟连彦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如此说道,“朕绝不阻拦。”
“哀家老了,不过是盼着你能够过得舒心,”二人僵持了片刻,太后终是叹了口气,无力道。
孟连彦甚少见到太后的示弱,闻言亦只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朕还有些政务尚未处理,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
太后应了声,看着他的背影离去,这才冷笑,原来是那个沈嫮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