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接自是有人接,“皇后娘娘说的正是,”惠贵妃端起茶盏,拨了拨茶盖,道,“臣妾等人的确是韶华已逝,以前尚不觉着,只这几日看着众位妹妹才方觉自己在自欺欺人。”
皇后所说那句话不过是在提醒众位老人,亦是品级较高的妃嫔,不论以前彼此之间有何恩怨,只如今尚需一致对外才是。
惠贵妃自是清楚皇后的意思,只偏偏装傻,捡了明面上的意思搭话,亦是在断了皇后的念想。
不论新入宫的妃嫔日后如何,只目前与她而言,并无恩怨,有血海深仇的自始至终的不过是两个人罢了。
自是不死不休。
皇后有些恼怒,微微皱了皱眉头,可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贤妃冷眼看着她们二人,勾了勾嘴角,如此这般最好。
为首的三个人皆不愿多言,底下之人饶是有再多的话,亦不敢多言,生怕触了霉头,惹来杀身之祸。
不咸不淡的聊了些首饰衣裳,皇后便借口乏了,打发了众人离开。
沈嫮玥暗自叹了一口气,她本以为因着昨日侍寝,今日定会惹火上身,却不成想让她捡了个大便宜。
说到底,却是皇后性子过于软弱,不能压制住贤妃与惠贵妃,才造成了如今的这般尴尬局面。
不论如何,这却是与她无关的。
宫中老人不愿来寻她的晦气,而同一批入宫的秀女中,比她位分高的却是没几人,许是想着韬光养晦,是以出了坤宁宫之后依旧无人找她的麻烦。
打发了几个小妃嫔,沈嫮玥带着人径自回了听月斋。
一进门便见着魏得忠带着人等候在门后,遂连忙小步上前,“魏公公久等了。”
魏得忠手持佛尘,行了一礼,笑道,“不敢不敢。”
他自小伺候皇上,已有十余年,而对于昨晚的非同寻常之事,旁人不知,他却是再为清楚不过的。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令皇上满意的不过几个人罢了。
而眼前的这位,更是有大造化。
“小主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嫮玥风姿雅悦,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深慰朕心,着册封为良媛,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嫮玥磕了个头,行礼道。
魏得忠招呼着身后人上前,笑了笑道,“小主,这都是皇上命奴才从库中挑的几样赏赐,奴才想着小主该是喜欢的。”
沈嫮玥站起身来,眼睛并未看向那惯常的赏赐,而是随着魏得忠的指引看着他身旁太监手中端着的东西,几眼过后,轻笑了声,“有劳魏公公待我多谢皇上。”
昨晚她那般卖力,虽只和范柔嘉一般升了一级,但是比起位分来,她对于这种特殊的赏赐更是喜闻乐见。
魏得忠见她倒是真的欢喜,遂也放了心,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奴才便告退了。”
沈嫮玥亲自往他手上塞了个荷包,见他并未推辞,倒也没在意,只道,“和菱,替我送送魏公公吧。”
“多谢小主。”
沈嫮玥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才收回视线,“将这些东西都拿到内室来,至于其他的,便整理造册过后入库吧。”
走了几步,又站定,“便是等会各宫送来的礼品你们检查一番,一同入库吧,不必呈上来了。”
“是。”
沈嫮玥走进内室,端坐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对着随后进来的人说道,“你瞧着这几人可还得用?”
和菱自知她指的是谁,“奴婢瞧着梦罗倒是个手脚勤快的,看着亦是老实本分,而繁罗性子活泼,倒也没什么坏心。”
沈嫮玥轻叹一声,“不论性子如何,怕只怕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更怕好心办了坏事。”
她入宫时日虽不长,可倒也真真实实的察觉到身边得用的人不够,除了和菱能让她全心信任,之外的人她却是不敢真的下了赌注。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罢了,把那些话本给我拿过来吧,”沈嫮玥不愿再想此事,倒不如打发时间算了。
孟连彦到底知她心意,普通赏赐并不稀罕,只单单这些话本,却是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可真真是得了她心意。
“是。”
“你去库房里跟着一同去看看,仔细混进来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沈嫮玥接过话本,侧过头来说道,“让繁罗进来伺候我吧。”
“是,奴婢告退,”和菱福了福身子,她自是知晓主子这般安排的缘由。
闲闲的翻了几页,不过是书生与小姐之间的那点子事,故事不新奇,只不过写书之人文笔尚佳,语言颇为幽默风趣,一时之间,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往日里在沈家,虽亦是每日皆待在院内,至多不过是与姜氏或沈嫮然处走动一番,其余时间竟也不觉得烦闷。
可入宫不过十余日,每日竟是嫌弃时间太过漫长。
待一本书翻完,已是近一个时辰的事了。
“奴婢帮主子捏捏吧,”繁罗见她目光从书上挪开,这才适时的开口道。
沈嫮玥倒也没想她一直待在身边,微愣过后亦不做多想,点点头,“你的手艺倒是不错,比起和菱倒也不差多少。”
虽没有和菱那般清楚穴位之事,但好在尚有力道弥补,如此尚可。
“主子喜欢便是奴婢的福份,”繁罗心中一喜,自知与和菱十余年的主仆情份不能相比,但对于主子的赞赏依旧是高兴的。
“自入了宫,我对你们便是一样的,只是前提是莫要妄想、妄求,”沈嫮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声音不大,语气亦无不善,可繁罗听着却是心中一惊,“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沈嫮玥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轻笑了声,“你性子活泼,我便不拘着你,只是人前人后,你自己需有个分寸,切莫为人利用,惹下大祸。”
繁罗有些摸不准,不知她这话到底是何种意思,刚刚还在警告她,而此刻却是存了信任她之意?
“奴婢多谢主子教诲,”不论心中如何作想,依旧开口答道。
沈嫮玥淡淡的挪开视线,但愿她没有看错人,能受此重用吧。
……
紫宸殿
魏得忠捡着几句他自认为重要的话禀报完,便垂首站立在一旁,心中暗自回味他方才所说的话可有纰漏。
伺候皇上十多年,对于上首之人的性子他依旧无法全然摸透,至多不过是了解三分罢了。
先皇有十八个皇子,成活长大成人的有十一人,三年前能够参与夺嫡之争的足足有七人。
若论外家,身为七皇子的皇上并非最显,自是比不过先皇后嫡子大皇子,若论朝中威望,亦比不过广袖善舞的三皇子,便是论善讨先皇欢心,得先皇信任,却又比不上自幼承欢先皇膝下的九皇子。
可偏偏,样样皆不拔尖的七皇子登基为帝,一统天下。
但不论心中暗自猜测的几番,却丝毫不显显露半分,他自是清楚妄议皇上与先皇,这皆是掉脑袋、灭九族的大罪。
孟连彦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魏得忠,你如今倒是愈发的得朕心意了。”
魏得忠连忙满脸堆笑,“皇上折煞奴才了,听从皇上吩咐办事,这是奴才的本份。”
皇上只说让他去挑些得沈良媛喜欢的东西,他思来想去之后,以沈良媛如今的品级,想必入宫之后多是需打发时间,便选了整整一小箱话本。
今儿个瞧着沈良媛确是喜欢的。
孟连彦倒也没与他计较,本想吩咐着今晚摆驾关雎宫,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下去吧。”
“奴才告退。”
是夜,皇上宿在了紫宸殿。
13
沈嫮玥听繁罗说完,倒也没放在心上。
一连十余日,日日流连后宫,且昨晚闹得那般久,便是身子再好的人只怕亦是受不住的。
即使那个人是皇上。
所以她安然入睡。
因着皇上宿在了紫宸殿,是以第二日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倒也没再有多少人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毕竟这次入宫的妃嫔数目不少。
她知道自己在那些品级高的妃嫔眼中只怕是不够看的,除了空有美貌,却是不成威胁。
宫中,从不缺的便是貌美之人。
“沈妹妹若是无事,便随本宫去赏赏花吧,”惠贵妃见她自坤宁宫走出来,淡笑道,“这几日桃花开得正艳,本宫听闻你素是喜爱桃花。”
沈嫮玥闻言倒不好推辞,只得行了一礼道,“如此便多谢惠贵妃娘娘厚爱了。”
稍稍落后半步,只静静的跟着,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边之人,若仔细比较皇后、贤妃与惠贵妃三人,单凭相貌而言,倒是惠贵妃拔得头筹。
虽已近双十年华,但容貌风姿丝毫未减,依旧是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天然的风韵无可挑剔,自是天姿国色。
怨不得孟连彦对惠贵妃始终是有宠爱的。
惠贵妃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轻声道,“本宫还未嫁给皇上的时候,亦惯是喜爱桃花。”
为此爹爹与娘亲更是特地着人在她的院子里栽满了桃树,只盼着她能看着欣喜几分。
后来嫁与还是七皇子的皇上,当发现王府内亦是桃花漫漫之时,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全然将自己的女儿心思流露得彻底。
可是后来却发现,当初的自己当真是可笑之极。
侧过头看瞥了她一眼,原来竟是有些像的,只是不知皇上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