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嫮玥不敢问她为何嫁给皇上之后再不喜桃花,而既是不喜,又为何来邀她赏花,只得道,“这个时节,自是万物复苏之际,不止是桃花,便是牡丹与月季想必亦是开得极好的。”
当她看着满园的桃花之时,不得不从心中赞叹,饶是在后世,她亦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桃花。
果然是皇家出品,质量保证。
“开得再好,不是心中所爱,又有何用?”
沈嫮玥掩下心底的赞叹,对于惠贵妃眼里的那两分落寞,却无法视而不见,想了想说道,“各花入各眼,不论是否有人喜爱,便是从花儿自身来论,开放得鲜艳与好看便足矣,到底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娘娘说可是如此?”
惠贵妃转过身来,看着她,见她虽面上含笑,眼底却是罕见的认真,不由得一笑,“想不到沈妹妹年纪轻轻,却是看得透彻。”
“不过是婢妾的拙见罢了,若是说错了还请娘娘莫要责怪。”
惠贵妃摆了摆手,“无碍,若是这等容人之量都没有,本宫亦不会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比起皇后与贤妃而言,她的家世稍差了些,初入王府,亦不过得了承徽的品级,后来能与身为侧妃的贤妃平起平坐,再到如今成为四妃之一的惠贵妃,这一路走过来的艰辛,除了她自己,自是无人可知。
沈嫮玥不敢接这话,若是顺着她的话说,必是不可的,正待思索之际,却听身旁之人再次开口道,“本宫身子乏了,便不与沈妹妹多聊了。”
“婢妾恭送娘娘,”沈嫮玥求之不得,连忙行礼道。
惠贵妃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并未开口,转身离开。
若是真的与那喜爱桃花的女子相似,只怕她的福份还在后头。
可这又与她有何干系呢。
沈嫮玥见她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如今在宫中毫无根基,便是品级亦不高,皇上对她更谈不上宠爱,若是惠贵妃当真看她不顺眼,存心使绊子,只怕自己根本躲不过,只得生生受了那委屈。
何其憋屈。
抬头四处望了望,触目皆是粉白艳丽的桃花,心情不由得变好,语气亦跟着轻快了不少,“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
“小姐可是嘴馋了?”和菱见她心情不错,便跟着打趣了一句。
沈嫮玥转头瞪了她一眼,笑道,“你主子我分明是感伤,如何就变成了你口中的嘴馋?”
“原来是奴婢想差了啊,”和菱有些懊恼,语气带了几分幽怨,“原来主子不喜吃桃子啊。”
沈嫮玥清了清嗓子,继续瞪她,“和菱,你如今的胆子可是愈发的大了,便是连你主子亦敢取笑。”
“主子饶命,奴婢不过是想着揣测主子心意,日后好伺候主子罢了,哪里知道主子原来是言不由衷啊。”
“谁说我言不由衷?”沈嫮玥轻哼了声,口硬道,“我之所以喜桃花,自是为了日后所结的果子,偏偏你这丫头不能举一反三,明白我的心意。”
“是,奴婢知错,”和菱顺着她的话认错,笑道,“若是日后得了机会,奴婢定会让主子吃上心心念念的果子便是。”
“如此我还得多谢你了。”
“不敢不敢。”
……
魏得忠站在一旁,清晰的听着不远处传来主仆之间的对话,脑袋上的冷汗直冒,想要上前提醒一番,可偏偏身边的人不言不语,只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抹人影。
当真是让他不该如何是好。
耳边犹回响着银铃清脆的笑声,孟连彦勾了勾嘴角,原来喜欢桃花却是为了这般的缘由么?
“回宫吧。”
“是。”
……
是夜,皇上再次宿在了紫宸殿。
……
沈嫮玥想着后宫之中依旧有那么多如花美眷尚未宠幸,便暗自猜测即便孟连彦对自己是满意的,但想必近些日子定不会再招她侍寝,遂也歇了心思。
只是好在皇上没有宠幸妃嫔,早间的请安便少了许多的刀光剑影,不论明里还是暗里。
皇后对着众多妃嫔,颇有些无力,只是却不得不强撑着脸面,不愿让新入宫的妃嫔小瞧了去。
先有贤妃后有惠贵妃与她分庭抗礼,便已然足够了,万不可再出第三人。
寻了个借口,打发众位妃嫔离开,看着她们出了殿内,这才放松了心神,“林麽麽,你瞧着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妃嫔可有得用的?”
她由先皇指婚,嫁给了还是七皇子的皇上,到如今已有五个年头了。
可这五年来,皇上对她始终是相敬如宾,在先皇在世之时,他倒是遵着规矩每月初一十五来她处,即便不是每次都要伺候,可到底是见着了人。
可是自从先皇驾崩,皇上登基之后,这个规矩便是无形之中为他遗忘,她虽曾隐晦般地提起过,可是他充耳不闻,揣着明白当糊涂。
偶尔来一次,饶是她再不愿,可到底不敢多说什么,本就没有多少宠爱,自是再不敢惹了他厌弃。
按理说,皇后做到她这个份上已是憋屈,可偏偏他在人前却给足了她脸面,更是无形之中为她树立了威望,否则她只怕早被贤妃与惠贵妃二人撕得皮骨不剩。
可即便是这样,每日只是应付贤妃与惠贵妃二人,已是让她心力交瘁。
“娘娘可是想要借腹生子?”林麽麽待众人离开过后,这才凑近了小声问道。
她是皇后的奶麽麽,有些话自是可由着她说出口,而皇后亦是不会怪罪的。
皇后点点头,“除了这个法子,本宫还能如何?”
她嫁给皇上五年了,可是她却从未有过身孕,便是贤妃与惠贵妃,不论子嗣是否成活,可到底是怀上了。
而她这么些年以来,暗地里请了许多太医,吃了许多苦药,依旧无法一举得子。
一次一次的,早就失望透顶,只怕她的身子早就无用了。
“麽麽你瞧瞧这批新入宫的,个个人比花娇,若是本宫不把握机会,只怕三年之后,待另一批秀女再次入宫,当真是没有本宫的容身之处了。”
皇后说的是实话。
对她而言,如今最为重要的自是要保住她的皇后之位,而法子便只有子嗣。
皇上如今年纪并不大,若是这两年再没有子嗣成活,只怕常年礼佛的太后亦不会容她。
“娘娘说得是,只是这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啊,”林麽麽自是知道其中利害,可还是只能劝道。
这种事情即便自己想得再周到,可到底是需得了皇上的许可,若是皇上不愿意,触了龙须,只怕会招来难以回转的祸事啊。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自是清楚需从长计议,可是本宫心底实在是太过着急,若是让惠贵妃和贤妃抢了先,麽麽你说,本宫又该如何?”
林麽麽亦跟着叹了口气,她看着皇后长大,更是随着她一同入了王府入了宫,对于皇上对自己主子的感情,旁观这么多年,到底是清楚的。
皇后性子软弱,且缺乏长远的谋划,若不是家世尚且说得过去,否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指派为七皇子妃的。
“娘娘以为沈良媛如何?”
“你说沈尚书之女沈嫮玥?”皇后想到大选那日皇上的表情,又想到入宫之后皇上的种种表现,倒是并不觉得沈嫮玥特别。
或许那日不过是随口一提吧。
“她是沈家人,背后又有姜家,这一时半会的,本宫却不好拿她做筏子,”皇后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况且她年纪尚小,并不适合孕育皇嗣。”
沈嫮玥是内定之人,背后有显赫的家族,若是才入宫不过几个月,便因着后宫争斗失了性命,只怕到时候反倒失了初衷。
这显然并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他不想要的,她自是不愿做。
“罢了,且再看看吧,”皇后无力的摆了摆手,起身道,“着人进来伺候本宫吧。”
“是。”
……
翻着话本,时间倒也打发得快,一眨眼几个时辰便过去了。
揉了揉眼睛,沈嫮玥捶了捶肩膀,起身往外走道,“我到院子里走走,身子有些酸了。”
“不如奴婢帮主子捏捏吧,”和菱跟在她身后道。
“不必了,活动一番也好,以免皇上几日不见我,到时反倒发现我胖了些却是不好,”沈嫮玥回头笑道,正待再说话却是撞到了人,微微蹙了蹙细眉,欲说话却在察觉来人之时连忙行礼。
“婢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孟连彦挥了挥手道。
沈嫮玥有些摸不准于她方才的话他可有生气,等和菱上了杯茶退下后,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却有些站立不安。
“怎么,你是打算一直站着了?”孟连彦有些恨铁不成钢。
沈嫮玥走近两步,端起案几上的茶盏,“皇上喝茶。”
孟连彦低头看着纤长细指,晶莹玉润,脑中便浮起那晚残留的画面,不觉身子一热,连忙微微咳嗽了一声。
沈嫮玥却是吓了一跳,将茶盏重新放回在案几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