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想着母女之间相处的时日不多，姜氏便更加的宠着她纵容着她，是以这些日子一眨眼间便过了。
除夕夜，惯例的年夜饭，一家人倒也团团圆圆，只唯独少了一母同胞的哥哥，至今与其尚未谋面，沈嫮玥到底有些遗憾。
正月初二，与姜氏、沈嫮然一同去了姜家，见了姜家众人，许是当真有血浓于水的亲情，临别前倒也有些不舍，今日一别只怕再也却难了。
十五，她的生辰。
在沈家的最后一个生辰，姜氏自是想着大办，只沈嫮玥不愿，最后便是一家人聚在一块用了晚膳，沈望许是真情流露，带头送了她许多生辰礼，其他人自是纷纷效仿，一时之间，她收获颇丰。
一眨眼，便到了大选之日。
不过寅时初，沈嫮玥便起身开始梳洗装扮，在姜氏等人的目送之下，前往候选的宫殿。
“本朝选秀，乃是为诸位皇子选定皇子妃及侧妃人选，繁衍宗室后代，凡为选秀者，皆为正五品官员以上的家眷，尔等需血统纯正，体态健美，仪容出众，逐一接受甄别，听从咱家的安排，不得有任何异议。”
手持拂尘的公公带有压迫性的目光扫视下方，肃着一张脸见眼前的数百人皆眉目低垂，寂静无声，呼吸可闻，遂微微点了点头。
沈嫮玥视线所及仅为前方秀女下垂的裙摆，不论心里如何作想，只随着旁人一同弯腰行礼，以示对皇上谕旨的敬意。
初选，是为第一道甄选，即需检查众位候选秀女的五官可否精致，步态可否悦目，体态可否协调等等，这亦是淘汰最多的，其甄选之严格自不必一一赘述，便是连身上有一颗痣，若是位置不得当，亦是可能会被直接淘汰的。
初选淘汰了将近三分之二的人数，而在此时被遣送出宫的人，即便是送回了家中，亦是不好婚配的。
初选之时即被淘汰，则意味着其身体上存在着一定的缺陷。
沈嫮玥脱光了衣服，站在特定的隔间里，等待着宫中麽麽的检查，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准备，此时心中仍不免有几分屈辱之意。
“已检查完毕，老奴派小宫女来为沈秀女更衣，”为她检查的麽麽与另一旁提笔记录的麽麽对视一眼，侧过身来行礼说道。
沈嫮玥回了一礼，称呼已是变化，她自是未有错过，轻声道，“如此多谢麽麽。”
此时，她才是一名真正的秀女。
塞了一个荷包给麽麽，沈嫮玥福了福身子，麽麽连忙侧身躲过，她亦不在意，于宫中当差的，自是不会如此没有眼力见的。
由着一个小宫女领着她去了另一侧的宫殿，此时室内已有了二十余位秀女端坐在木椅之上，或低声浅语，或静默养神。
这次选秀确是为了为皇上绵延子嗣，据她所知，当今皇上十七岁登基，如今不过年仅二十，后宫妃嫔十余人，大多都是王府老人。
惠贵妃等人先后有孕，但大多小产或是生下没多久便夭折，至今都没有子嗣成活，是以这次选秀所选秀女不在少数。
单单是如沈嫮玥这般内定之人亦有七八人。
不着痕迹的四处扫了一眼，其中便有记忆中的安侯爷之女安慕卿，范太傅之女范柔嘉，至于号称第一才女的秋文懿，却是尚未见到。
乍一看过去，倒是花花绿绿，巧笑嫣然，好不喜人，只是不知等到入宫之后，又会是怎样个你死我活的场景。
殿内的人数渐多，半个时辰后，外间终是传来了动静，沈嫮玥忙随着众位秀女一同起身站定，不敢随意乱动，更不敢与人低声交谈。
着深色宫装的掌事姑姑停在了沈嫮玥的斜前方，目光威严的扫了她们一眼，弯腰行了一礼，这才开口沉声道，“众位秀女有礼了。”
沈嫮玥随着众人屈身回礼。
“从今日起，奴婢便是众位秀女的掌事姑姑，未来三日，便由奴婢安排众位秀女们的饮食起居，若是有何问题或是异议，还请众位秀女们及时告知奴婢，也好让奴婢有机会为你们弥补一二。”
众位秀女连忙行礼，连呼不敢。
掌事姑姑暗自点了点头，“既如此，便请念到名字的秀女们按照顺序随着宫婢入院中休息养神吧。”
沈嫮玥低头侧耳倾听，四人一组，两组过后的最末便到她了，行了一礼便款款离开了此殿，家世好其实好处的确挺多的。
“沈秀女请，”领路的宫婢微微垂着头，双手打开了小院的大门，低声道。
沈嫮玥点了点头，抬腿迈入，四处扫了眼，转身亲自塞给她一个荷包，轻声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呢？”
小宫婢弯腰行了一礼，“奴婢春青，奴婢多谢沈秀女打赏。”
沈嫮玥点点头，见其规矩不错，便稍稍放了心，至少上面的那些人对自己还是比较看重的，从宫婢身上便能猜个大概。
名字是一种代表，一种象征，如同春青，则是要比“夏，秋，冬”开头的婢女身份要稍高些，是以因着自己的家世，服侍她的人只会是“春”字开头的婢女。
命她端了些水来，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到底有些顾忌，不敢那般的随心所欲，只得安慰自己三日过后便可不必如此拘泥了。
晚膳并非是众位秀女聚在一块用膳，而是由各院宫婢从御膳房领了之后送回众位秀女房中，独自用膳总是能免去许多麻烦才是。
一道芙蓉大虾，一道翠柳凤丝，再一道翡翠银耳，另外便是一小碟糯米凉糕并一盅红枣薏米甜汤罢了，谈不上种类繁多，倒胜在样式精致。
简单的用了些膳食过后，终是没再多用，做了会绣活过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直接吩咐就寝了。
卯时三刻起身，酉时初归来，一连三日，沈嫮玥都是这般的度过。
宫中掌事的姑姑教习规矩，于沈嫮玥而言，虽在家之时早已练习过，可到底有些勉强，是以只得认真对待，以免出了差错，如此时间反倒一晃眼便过了。
……
方过了卯时，沈嫮玥便起身了。
简单的梳洗过后，沈嫮玥挑了件粉霞色锦绶百褶襦裙，通身并无多余的装饰，不过是裙摆和对襟处绣了些细小桃花瓣，将长长秀发简单的挽了个百合半髻，低调简约，纯美自然，却又不失清晰秀雅。
如今已是三月初，好在今日艳阳当照，是以如此穿着并不觉得寒冷。
春青微微垂目，掩饰了眼中暗含的惊叹，眼前之人即便是身着这简单至极的衣裙，却依旧能令人挪不开眼。
名姝美色，各有千秋，但如这般不施粉黛只点朱唇，倒衬得脸如朝霞，肌凝瑞雪之人，在春青看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奴婢祝愿沈秀女可得偿所愿，”春青低头行礼，语气之中到底是含了几分真心，低声道。
沈嫮玥站起身来，虚扶了她一把，将荷包纳入她的袖中，浅笑道，“这几日有劳你的照顾了，亦多谢你的吉言。”
二人之间虽相处不过三日罢了，但沈嫮玥却是真心认同她的性格，沉稳低调，性子虽有些沉闷但亦胜在可管得住那张嘴。
这种人在宫中是最为容易存活的。
“时辰不早了，陪着我出去吧，”沈嫮玥侧头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是。”
沈嫮玥掐着时间来的，比起规定的点还早了两刻钟，可等她到达之时，院中已然站了许多秀女，见她走进来，或明或暗的皆是在打量她。
她亦不甚在意，寻了个阴凉之处站定，转过头来淡淡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见其皆慌乱的转开了视线，便亦收回了目光。
正五品以上官员的适龄家眷皆是参与了大选，从年十四至年十七，其中囊括的女子自是不少，即便初选淘汰了三分之二的人选，所剩的依旧有百余人。
这其中，怕是三分之一都得入了后宫。
许是沈嫮玥面上神情太过冷淡，倒也无人在这个时候上前与她搭话。
她心中了然，家世比她不如的，自是不敢触她霉头以免惹祸上身，而家世比她更好的人却不过几人罢了，却亦不屑于做这等之事。
如此，她反倒落了个清静。
大约一刻钟过后，一位身着紫色宫服的公公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走过来，淡淡的目光迅速扫过，遂微微提高音量道，“皇上有旨，诸位秀女分为四人一组觐见，喊到名字的，随这几位公公前去殿内甄选，没喊到名字的，暂在此等候。”
沈嫮玥随着众人福身行礼，“臣女遵旨。”
殿选的顺序，自然亦是按照家世来划分的，不过两组过后，便轮到了沈嫮玥。
随着领路公公碎步上前，曲折弯绕过后被带到一个院子中暂时等候，前面还有一批秀女在此等候，皆是目不斜视，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软鞋面。
半个时辰过后，终是到了沈嫮玥这一组。
低头依着规矩跪下行大礼，“臣女恭祝皇上万福金安。”
“起身吧。”声音虽淡淡的，却带着令人不容忽视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