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佑夏醒来的时候,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还是有些愣神,像是昨天发生的重种种,都是自己做的噩梦一般。
可当她看到靠墙的椅子上坐着的钱特助之后,脸色瞬间比天花板还要苍白。
“你……”韩佑夏挣扎着坐起身来,声音嘶哑,“昨晚、昨晚……”
钱特助似乎是在发呆,这才反应了过来,走上前来,也像是知道韩佑夏想问什么问题一般,无奈地点了点头:“楚少在重症监护室。”
韩佑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抓着钱特助的袖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着说着,竟是眼泪掉了下来,“他明明那么厉害的,他明明什么都知道的,他怎么会……”
钱特助冷眼看她,冷漠的模样,像是在看着别人的故事——或者对他来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事情。
“韩小姐,你现在要去哪里?”钱特助也没有想上前去帮忙,看着她韩佑夏没迈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你现在就算过去,楚少也不会醒过来的。”
韩佑夏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瞬间塌了下去。她趴在地上,痛哭出声。
钱特助在一旁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于心不忍,走上前去,蹲在韩佑夏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楚少推开你,不是让你糟蹋自己的。韩小姐,你要赶紧调理好身体,等楚少出了ICU,你还可以照顾他。”
韩佑夏泪眼朦胧,抓紧了钱特助的袖子,哭得像是个泪人:“他、他现在到底怎么样?我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
钱特助想要先把韩佑夏扶起来,可是这人像是自己不告诉她,就不站起来一般,他微微叹了口气,告诉她关于楚佐霄的消息。
“楚少在后退的时候,撞到了路牙子,路上流的都是他头上的伤口上的……”钱特助说的时候,仿佛还处在昨天那个可怕的场景当中,“小腿骨折,上臂骨折,胸腔肋骨断了两根,万幸的是没有戳破肺部……”
听钱特助说一处楚佐霄的伤情,韩佑夏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至最终,她的泪水都是在她不能够控制的情况下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水花。
“现在还没有醒过来……”钱特助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过韩小姐放心,医生说,楚少很年轻,大概会醒过来……”
韩佑夏猛地回过头去,看着钱特助:“什么叫做大概会醒过来?难道不是一定会醒过来吗!”
钱特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为难的样子让韩佑夏心寒,但他接下来的话,让韩佑夏的心更寒:“楚少的脑袋里还有淤血,会不会醒来,醒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后会怎么样,都要看这块淤血的情况,现在医生都不能够确定。”
韩佑夏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气力一般,瘫软在地上,任凭钱特助怎么劝说,都不肯起身。
而正在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韩佑夏抬起头去,看着逆光而战的人影。
——她多么希望,那个人是楚佐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留住她,才让钱特助这么说的。
可是还没等她看清眼前这个人,自己已经被来人抱着放在了床上。
钱特助虽然不是很喜欢来人,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顾先生。”
来人是顾辰耀。
顾辰耀坐在床沿,伸手给韩佑夏擦着眼泪,一副自己心疼得很的模样。“小夏,你没事就好。”
韩佑夏看了他一眼,像是有万千话语要说。
——她想告诉他,原本自己该死的是自己,可是现在躺在里面的却是楚佐霄。
——她自己无所谓,被唐山青软禁的那会儿,或者说自己的孩子丢了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对生活丧失了信心,不想再挣扎了。
可是昨天,昨天自己被唐山青的链子囚禁的时候,楚佐霄过来,跟她说了很多话。但是那种时候,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楚佐霄徒手,扯断了那条看似纤细却很结实的链子。她清晰地记得,当时楚佐霄满手是血,却还是安慰她“没事”。
——这一切都比那天他跟她说的那句“我爱你”更加有血有肉。
韩佑夏看着顾辰耀那深情款款的模样,又想起之前他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在李嫣然和江雪柔之间的糊涂账,转过脸去,自己擦干了眼泪:“你来做什么?”
之前顾辰耀哪里受过韩佑夏这种气啊?愣了半晌,却还是很温柔地回答道:“我……昨天听说这边出了点事情,我就来看看你……”
没回答还好,现在这么一说,韩佑夏更加生气,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道:“要不是你!江雪柔会知道我在哪里吗?要不是你!我的孩子会这么丢了吗?”
这么说着,韩佑夏的泪水又像是珍珠一般滚落,顺着她尖细的下颚,没入脖颈下的病号服的衣领当中。
顾辰耀站起身来:“你竟然怀疑是我让江雪柔来害你?”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他本身就是个少爷脾气,刚一下子被韩佑夏当着钱特助的面那么不客气地问话,心中早就有些生气,现在更是怒不可遏。
“韩佑夏,不管你怎么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江雪柔也不是我授意的。”他看着韩佑夏没有转过脸来的意思,退后了半步,“我说想跟你一起养大这个孩子是真的,我想要跟你重新开始也是真的。”
韩佑夏的身体微微一动,却依然不肯面对顾辰耀。
房间中再次安静下来,韩佑夏也知道,当着钱特助的面儿,顾辰耀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顾辰耀看着韩佑夏闭上眼睛的侧脸,摆明了不想再跟他有半句交流,也知道现在再跟她说些什么,对方都是听不进去的,便做出了让步,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随后,脚步声就响了起来,两声之后,又停了下来。
“楚少那边……”
钱特助这回回答得十分果断:“楚少这边不牢您挂念,我们会照顾好——老爷子也马上会过来。”
顾辰耀听到老爷子的名号,脸上露出了惊惧的表情,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病房。
韩佑夏也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钱特助:“睿睿呢?方先生把睿睿——”
她话音未落,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似乎炸在她的耳边,震得她心肝儿乱颤:“睿睿在我这里。”
钱特助立即换上毕恭毕敬地表情,在来人进来之后,微微鞠躬:“老爷子。”
老爷子的衣服有些褶皱,大概是比较着急,衣服皱了也没来得及整理。他狠狠地瞪了钱特助一眼,紧接着就是一巴掌甩过去:“要不是你,佐霄现在也不会躺在那里!”
钱特助不敢反驳,顶着鲜红的巴掌印,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学生一般。
说实话,韩佑夏还是有些惧怕老爷子的,可是她也不希望别人因为自己做错的事情受到惩罚,立即接口道:“老爷子,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救我,楚佐霄也不会——”
“你以为你能躲得过吗?”老爷子气势汹汹地往病床前走去,却被钱特助出声叫住。
“老爷子!”钱特助咬了咬牙,“楚少费尽心思要保下的人,如果被您伤了,楚少要是醒了,怕是不好交代。”
老爷子猛地转过身去:“那就让他冲我来啊!只要他醒过来啊!”说着,竟是眼眶泛红。
韩佑夏看着这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想哭了,可是泪水跟冲垮了堤坝的洪水一般,根本停不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地道歉着。
“道歉有用吗?”老爷子再次吼了出来,“躺在那里面的人,怎么不是你?”
韩佑夏哭得更加厉害:“我也希望躺在里面的人是我啊!”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躺在里面,那楚佐霄一定会动用一切资源来救她,可是如果是自己,却只能够在这里听着医生的宣判,那种听天由命、自己做不得半点努力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老爷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是听到走廊中小男生的哭声,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跟着抱着睿睿进来的保姆,似乎很是为难,又看了看在床上掉眼泪的韩佑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老爷……”
老爷子心疼地看着贴着退烧贴的睿睿,又狠狠地瞪了一眼韩佑夏,然后才冲着保姆使了个眼色。
保姆立即把睿睿送到了韩佑夏身边。
韩佑夏摸到睿睿烫手的体温,立即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测量温度了吗?耳温枪带了吗?”
一系列的问话十分专业,让保姆瞬间从随身带着睿睿物品的包里拿出了耳温枪,递了上去。
老爷子看着韩佑夏紧皱的眉头,像是对睿睿十分上心的模样,嘀咕了一句:“一个两个都被迷住了吗!”
韩佑夏怔愣了半晌,却是不敢确定,他把睿睿交给自己,又说了这种话,是不是等于,自己能够留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
“待会儿,你收拾东西,跟我们一起走。”老爷子环顾了四周,似乎是嫌弃病房的环境太差一般,“这里的医疗水平太差。”
韩佑夏喜不自禁,可是又透着哀伤,最终也只能够答应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