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夜安自从出事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都不见,谁来敲门都不开门,比楚佐霄失去韩佑夏的那段时间更为颓废。
最着急的应当数唐山青了。那天他联系老爷子,希望老爷子能够出面解决这件事情,可是在外国度假的老爷子根本就不想回来,并且把他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通,连带着简夜安,都没有放过。
“你是怎么跟着我的?”老爷子听上去很是生气,“这种事情都要来麻烦我!山青,这种事情,你应该让安安学着自己去处理,你不能再惯着她了。”
唐山青胸口憋着一口气,那句“安安可是你亲女儿”也被咽了回去。
——老爷子如果不管,自己还得管。他不能看着安安就这么堕落下去。
简夜安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唐山青站在门口,在问了三遍没得到回应之后,耐着最后的心思,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很黑的,简夜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分外明亮。
随后,唐山青反应过来,这是简夜安眼中的泪光。
“叔……”简夜安的声音干涩,在喊出这么一声称呼之后,瞬间嚎啕大哭,伸着手,像是要扑进他的怀里。
唐山青原本旖旎的心思,在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之后,不敢再有其他念头,这下,抱着简夜安的手,也慢慢放松了下来。“这件事情,我会解决的,你别担心。”
他的声音更加干涩,透着自我牺牲的决绝。
简夜安哭得更厉害:“楚哥哥呢?楚哥哥怎么样?”
唐山青听到这个问题,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这人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放在心尖上疼爱的简夜安,就算她问的是关于别的男人的,他也要告诉她。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楚少还没有脱离危险,老爷子已经把他转移到这边的医院了……”唐山青说一句,自己心中就像是被针扎一般。
“还没脱离危险……”简夜安喃喃地说道,猛地站起身来,“在哪家医院?你送我去!我要去照顾他!”
唐山青没想到简夜安竟然这么有力气,一个不查就被推了开来,又立即反应过来,抓住了简夜安的手腕,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你现在能去哪里?楚老爷子现在很生气,你最好不要出门……”
——说是这样说,手底下的纤细,让唐山青心疼。都瘦成这个样子,还在城墙。
“你说什么?”简夜安瞪大了眼睛,眼眶中的泪水也像是惊得愣在原地一般,没有掉下来,“这件事情,难道老爷子没有错吗?不是他让你去囚禁韩佑夏的吗?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这样……”
她说不下去了,慢慢瘫软在地上:“是,还是我的错,是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想要他们一起去死,是我,都是我!”
简夜安的情绪失控,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啪啪啪”的脆响,在房间中十分清晰。
唐山青抓住她的手腕,握在手心,看着她已经红肿了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抚上去:“我知道你喜欢楚佐霄……”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着什么思想工作一般,“我会让你嫁给他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唐山青微微笑了笑——可是这个笑容,在情绪不对的简夜安看来,却是苍白无比,瞬间就让她开始不信任起来。
“你好好休息,这些天就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唐山青伸手摸了摸的简夜安的头,慢慢走了出去。
简夜安不再说话,看着唐山青关上门,头都没回。她觉得,唐山青似乎有什么隐瞒着自己。
可是自己也不敢贸然去问。
走廊当中也没有开灯,但是唐山青对这段路已经十分熟悉,也不会因为毛毯的褶皱绊倒。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轻手轻脚地走到简夜安房门口,生怕她晚上睡觉着凉。可他都没有推门进去。
他虽然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他还是会怕。他明知道简夜安喜欢的是楚佐霄,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对她好,又怕让她发现,让她觉着自己的感情很恶心。
他不过比简夜安大了十七岁,并没有到做她父亲的年纪,而且,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没有人能够比她跟了解她了。
——他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但是到临了,还是不敢戳破。说到底,他还是在乎简夜安。
唐山青的叹息声在黑暗中十分清晰,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着。
韩佑夏一边在医院里修养,一边还要照顾楚佐霄和反复发烧的睿睿。睿睿大概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只要睡着,就一直拽着韩佑夏的袖子不肯松手,生怕自己被甩下。
可是有时候韩佑夏是真的要去看看楚佐霄,不得已要离开,回来的时候,就会听到睿睿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个事情在楚佐霄出了重症监护病房,转入了VIP病房,老爷子在房间里加了一张床之后,这才变得稍微好转了一些。
睿睿睁眼就能够看到韩佑夏,这才稍微安心了一些。可是一睁眼就看到楚佐霄包着纱布的脑袋,并且听到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他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是韩佑夏在的时候,他的胆子能够大一些。
楚佐霄还是没有能够醒来。即使医生说,他的身子骨很好,毕竟也年轻,可能很快就会醒来。
——其实医生也说过,也有可能一直不会醒过来。
可是韩佑夏一直坚信,他一定会醒,毕竟,那天晚上他跟自己说的那么多,一个都还没跟自己兑现,他怎么能就这么躺着呢?
韩佑夏每天都会过来给楚佐霄擦脸,擦身,两天给他刮一下长出来的胡须。
——这种事情她从来都没有给人做过,第一次做的时候,还不小心刮破了楚佐霄的脸,吓得她瞬间就哭了出来。
或者,更多的是心疼。
可是小心翼翼地给他刮过两三次之后,就熟悉了起来,知道哪里该用大的力道,不会再犯之前的那种错误了。
“你说,你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啊?”韩佑夏拧干了手中的毛巾,在他的脸上轻轻擦拭着,“我每天这么伺候你,我也很累好不好?”
安静了半晌,依然没有回应。
韩佑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酸涩:“好了好了,你也别着急,我只是吓唬吓唬你,不会真的离开的。”
紧接着,她又开始自言自语道:“那个时候,咱们可是说好的啊,之后都是你顺着我,宠着我,可是现在,倒是像是我一直惯着你一样……”她叹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你没说这话……老爷子没给你找其他的护工,你看,你是不是失宠了?”
她又把毛巾丢在水盆里,洗了洗,又捞出来拧干:“都一直是我在照顾你,他使唤我还上瘾了好像!”她说着说着,就鼓起了腮帮子,一副有点生气的模样。可是很快,她又泄了气,“我怀疑,你家老头子是接纳我了,不然不会只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你,不安排其他人过来……”
“还有几件事情啊,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说,那天到底是谁要撞我呢?我也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想来想去,你又没有树敌,而且你那么厉害,也不敢有人与你为敌,我的话……是你的那些烂桃花吧?”
韩佑夏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在我看来,不是江雪柔就是简夜安,不过我觉得江雪柔的可能性比较大。先是让我丢了我们的孩子,现在还想要我的命,再加上之前还要毁我的容……”她轻轻地抓起楚佐霄的手心,擦拭着,“当然啦,都要等到你醒过来,我们才能够从长计议。”
“还有就是,方先生不见了。根据老爷子说,他把睿睿送回来之后,就不见了。你说,他到底去了哪里呢?他跟着你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肯定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翻了船,你说是吧?”
韩佑夏揉着刚刚因为一直佝偻着身子而有些酸疼的腰,伸手摸了摸楚佐霄苍白的脸庞:“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啊……你还欠我一个真相呢!”
“睿睿还说,等你好了之后,要我和你一起送他去幼儿园……有时候听他说梦话,说‘我有妈妈’之类的,我在推测,是不是在幼儿园里被其他小朋友欺负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坏的话来呢?”
“好了好了,你睡吧,待会儿钱特助就来了,我要去送睿睿上幼儿园去了。”韩佑夏端起水盆,盆中涟漪荡漾,不知道是因为她的晃动,还是因为她的眼泪低落融入进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故意回头看了一眼,可是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因为旁边的监护仪还在工作,他真的像——
韩佑夏的脑内活动戛然而止,连声“呸”了好几次。她不过是想着,说不定那人是逗她的呢?说不定他已经醒了,不过是在贪图着她的温柔呢?
——可是,事实总不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