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风波
沈如松万般无奈,只得应永宁长公主的要求,认认真真的逮着左二公子从上到下又细细揍了一遍,连脚趾缝都没放过。
待他停手之时,万籁俱寂,只剩下左二公子毫无形象的扑腾在地上喊疼的模样。
左夫人瞠目结舌的看到自己捧若心肝儿肉的小儿子被人揍的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顿觉心痛欲裂,推开围观的人群一把扑在自己儿子身上:“远儿啊,哪个杀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啊。”
“杀千刀的”沈如松讪讪的立在当场,微微尴尬的用指尖骚了骚耳朵。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不是长公主亲自下的命令,他只负责执行吗?
“你……不过是为了个贱婢的事,你下手怎能如此狠毒?”左夫人果然将矛头对准了沈如松,含泪的眼眶里饱含着恨意。
沈如松不屑同一个女流之辈辩驳,冷冷的移开了视线。
左夫人见这罪魁祸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纵是泥人也有个土性子,不管不顾的深出长长的指甲朝沈如松挠过来。
她那指甲如水葱似的,足足有三寸长,尚有金凤花染的通红的痕迹。从欣赏的角度,倒是极具美感。可若被这指甲挠在脸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轻则刮破皮肤,重则留下瘢痕红迹,终身难愈。左夫人心疼儿子竟到了上爪子挠他的地步,可见却是是心疼的紧了。
沈如松身法利落的躲开左夫人的魔爪,心下暗暗冷笑:只你的儿子是人,受了点小伤你们就心疼的紧。我那妹子便不是人,需得你们左家撒下这么个弥天大谎诓她过门,还要让她一过门就给你家养着庶子,照顾美妾。左家,果然是“诗礼传家”,我呸!
左侍郎重重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围在一旁的众婆妇将左夫人拉开。奈何左夫人此时正在气头上,力气甚大,婆子丫鬟们竟无一人能拉的住她。左侍郎只得叹了一声“成何体统,”一面自己亲自上阵去拦住左夫人。
左夫人怒火正盛,沈如松却悠闲的站在那里,淡定的冲她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气的左夫人恨不得上去生吞活剥了他。
左侍郎的拦截倒也有些效果,左夫人的长指甲刮着他的眼眶险些戳到了他眼睛里,饶是左侍郎一贯脾气温和,也痛的一把推开左夫人,捂着眼睛涕泪横流。
失去平衡的左夫人被左侍郎这一推,恰好推坐到一坛花泥里。时逢天刚下雨,雨后的花泥松软湿润,牢牢的黏在左夫人的裙子上,慢慢凝固成黄黑色的两团。
左夫人好不容易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裙子后面那两团黄黑色的污渍分外明显,仿佛是屁股上粘了两坨—
屎。
左夫人的狼狈模样映在诸多名门世家眼里,激的人群议论纷纷。永宁长公主面上带着淡淡的冷笑,狭长的凤眼中满是嘲讽。
这个出身名门世家,号称温良恭谨的大嫂,在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伤害到自己儿子的时候,也会露出跋扈蛮横的一面?
那么当初是谁在她面前,劝她以柔顺为佳,忍常人不能忍,一心一意顺着夫君的心意?是谁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若与自己易地而处,定会爱护那狐狸精,善待那狐狸精生的一窝小畜生的?
果然,鞭子不落在谁头上谁不疼,左卫氏,就是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
左卫氏,也就是左夫人,仿佛这时候才想起长公主的存在,一改方才的彪悍作风,提着裙子跪在长公主膝下,小声啜泣:“求长公主,为我远儿做主。”
永宁长公主的笑容如三月春风里的柳梢一般和蔼可亲:“大嫂,又希望我如何做主呢?”
“自然是……将今日殴打远儿的人,送进牢房。”左夫人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哦……”永宁长公主若有所思,微笑着望向左夫人:“关人进牢房,总要有个由头。”
左夫人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般,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我远儿被打成这样,还需要理由?”
永宁长公主漆黑的眸子毫不掩饰的望向左夫人,左夫人为她目光所慑,不敢再抬头,只低着头嗫喏道:“不过是一点误会罢了,那个婢女怀的不是宁远的孩子,是——”
“左夫人,此女怀的究竟是不是令郎的骨肉。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可敢与我对质?”沈如松看见左夫人这幅死不承认的无赖相便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些个名门世家,表面看着一个比一个光鲜,内里却是一个赛一个的不堪。左宁远勾搭母婢,怀有身孕,左家却对此支支吾吾,妄图骗婚,实在令人不齿。
左夫人心虚的避开了沈如松诘问的目光,只口中嗫喏道:“外头的风言风语,怎么能信……”
沈如松一声冷笑:“既然如此,只要左夫人您愿意将这丫鬟生下的孩子交给我们沈家抚养,既然这孩子的父亲对左二公子有恩,我们沈家定会视若亲生,绝不会亏待了他。只是这孩子从此和左家再无任何关系,你看如何?”
“那怎么可以……“左夫人脱口而出。目光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丈夫。在这一点上,夫妻二人的立场是空前一致的。这孩子再怎么说也是左家的血脉,她的亲孙子,怎么样也不能沦落到他人家里去?
左侍郎也坚决不会同意。在他看来,无论嫡出庶出,都是自己的血脉,只是因生母不同导致孩子先天聪明程度略有差异。左侍郎瞧不起这丫鬟的低贱血统,可她腹中孩子却有着左家一半血脉,无论如何也不能割舍。
如今的情况,当真是骑虎难下了。
左侍郎早已看出,沈如松这次是有备而来。多半是府中走漏了风声,被沈家听了去。只是,沈家的态度让人狐疑。若真是不想做成这门亲事,为何沈三爷夫妇还对自己热情有加,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高氏吃多了酒,早被左夫人派人扶着到房中歇下了。只剩下沈三爷一个人,望着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准女婿,还有那哭的梨花带雨的狐狸精,一脸懵逼。
准女婿旁边还站着自己儿子,沈三爷第一次觉得自己儿子是那么高大威武,宛如天神下凡。儿子的身姿是那么的矫健,姿态是那么的行云流水,简直就像话本里的大侠。沈三爷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自豪。
看看,他儿子是多么的帅气,简直很得他年轻时的真传……不,比他年轻时强太多了。沈三爷的内心洋溢着“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喜悦感。
当然如果,被大侠按在身下暴揍的,不是自己的准女婿,这份喜悦会来得更强烈一些。
喜悦完了的沈三爷又开始惆怅,女婿养小三,女儿该怎么办?这门亲事结还是不结?儿子把女婿打成这样怎么办?难道真的会被送到牢房里?
与此同时,左侍郎也在心中暗自盘算。这门亲事到底是结还是不结?沈如松来意不善,只怕沈家早就有想悔婚的念头,如今借着左老夫人的寿宴发作出来,意欲将左宁远的名声彻底搞臭。
左老夫人寿宴,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只怕以后京城贵女圈更没人敢嫁给左宁远。为今之计,只有早做打算,怎么着也得把沈明娴这个出身不高,门第不显的相府贵女娶到手。
纠结无比的沈三爷被左侍郎使个眼色一把拉到无人处:“贤兄这是何意?”
沈三爷仍旧一脸懵逼,左侍郎只恨不得对着这张软趴趴的脸捶上两拳。你儿子把我儿子揍的臭头一样,你还有脸问我是何意?
“贤弟,事到如今,愚兄把话挑明了吧。宁远这小畜生却是做了一件对不住你家明娴的事儿,他的一个通房虽灌了避子汤,谁知竟还意外有孕了。贱内心有不忍,所以拖到此时。令爱千金胸怀宽广,海纳百川,相信不会容不下这贱婢母子的。”
啊?哦。沈三爷一脸茫然,他脑子向来比旁人慢上一拍,此时听了左侍郎的话,虽然没听清楚,仍是下意识的点头,脑子又慢慢把左侍郎方才说过的话过了一遍。
避子汤?意外有孕?
看来这贱婢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左宁远的,而且左家上上下下都清楚这件事,就瞒着他们沈家。
明娴胸怀宽广?
嗯,这条倒是很对,明娴比她那个娘强上不少。要是换做高氏,换成他新纳了个婢女,高氏分分钟把他的小宝贝剁了喂狗。明娴这一点倒是比她娘温柔许多。
相信不会容不下贱婢母子?
沈三爷终于回转过来,眼底渐渐带上一抹阴鸷。左家的意思是,他的明娴,一过门就要给那小畜生当娘?还要好吃好喝伺候好贱婢母子,每日围观贱婢与渣男花前月下,蜜里调油?
是可忍孰不可忍。
左侍郎正拉着他的手,含笑冲众人解释:“一场误会罢了,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我和亲家改日再请大家来府上吃酒。”
却见那只手,突然飞快的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