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慕容婕妤
沈清如在太后的慈宁宫里抄佛经,一抄便是整整一天一夜。期间,太后数次派人去查看沈清如,派去查看的人每次都说安宁县主态度认真,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太后心中隐隐对这个小姑娘的坚韧的佩服,难怪皇贵妃会担心萧祁钧被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迷惑。旁的不说,单就她这份坚韧不拔的毅力,就少有人能比得上。
这小姑娘若真嫁给钧儿做吴王妃,也未必是件坏事。可惜皇贵妃目光短浅,错将璞玉当顽石。
太后叹了口气,吩咐手下宫女给沈清如送去茶点,并命她们待明日天一亮,便好生送沈小姐出宫。
沈清如初时还觉得有些疲惫,待抄写的时间久了,反倒觉得心情越发平静,近日的焦躁情绪一扫而空,越发不知疲倦的仔细抄写起来。及到天色渐明,太阳升起,才将这书卷佛经抄写完毕。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接过佛经,略略翻了翻,上面全是细致娟秀的小楷。同其他女子轻盈飘逸的书法不同,沈清如的字迹沉稳凝重,笔锋刚劲,大宫女看了也微微一惊。太后娘娘常说,字如其人,见其字可窥其心境。这位沈小姐的字龙行虎势,豪迈大气,确实非一般闺阁少女可比。
“奉太后娘娘之命,送沈小姐出宫。”大宫女微笑着吩咐一旁的红芍,红芍恭恭敬敬的领命。
沈清如客气的谢过大宫女,由红芍引着慢慢朝宫外走去。
一路上,红芍频频扭头看向沈清如。昨日大宫女她们说话被红芍听去了几句,说什么这位沈小姐得罪了皇贵妃娘娘,皇贵妃特意求太后惩戒沈小姐。又说沈小姐是吴王殿下的意中人,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红芍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心中反复揣测能把吴王殿下那样的青年才俊迷倒,这位沈小姐该是怎样的绝色美人儿。谁知真人不过是个清丽的少女,离绝色美人尚有一段不小的差距。红芍隐隐有些不服气,就是这么个清秀少女,就迷倒了万千深闺梦里人吴王殿下?什么有大造化的?得罪了皇贵妃娘娘,还想做吴王妃?做梦去吧。
沈清如对红芍审视的目光毫不在意,只微微低着头自顾自往前走。行至一处中庭时,一道尖利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安宁县主留步!”
沈清如回头一看,一个陌生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贼兮兮的目光在她脸上略一打量,便笑道“:县主,您的义母皇贵妃娘娘正率领众皇妃在御花园赏花,闻听县主入宫分外欣喜,县主快快随小人一同拜会皇贵妃娘娘。”
杨皇贵妃?
沈清如的身子往后一退,避过了那小太监欲拉扯她衣袖的手:“皇贵妃娘娘怎会知道太后召我入宫的事?”
那小太监的笑容消失了:“县主,您是皇贵妃娘娘的义女,义女入宫却不去拜见义母,只怕说出去,外人也会说县主对皇贵妃娘娘大不敬。”
沈清如的目光在那小太监身上略略打了个转儿,面上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
御花园里,百花盛开,正是一年春好处,满园芳菲竞相盛放,一群衣饰华丽的贵妇人们正高高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赏花。
一位美貌宫妃执着一枝艳丽芳菲的海棠花把玩良久,叹息道:“臣妾进宫那年,也是海棠花盛放的时节。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海棠花依旧芳菲,臣妾却已经老了。”
沈清如认出这美貌宫妃正是秦嫔,出身寒微却因美貌过人而颇得圣宠。只是年轻的宫妃们如过江之鲫,秦嫔的宠爱大不如前,才会有此感慨吧。
斜斜的倚靠在上首的皇贵妃慵懒的瞥了秦嫔一眼:“本宫记得,妹妹比本宫尚且年轻五岁。妹妹都自叹老了,那本宫岂不是老太婆了?”
秦嫔自知失言,连忙起身请罪,口中胡乱说着“娘娘身子贵重,嫔妾蒲柳之身怎敢与娘娘相提并论”。杨皇贵妃却自顾自的饮酒,与身侧的丽妃等人谈笑,任由秦嫔屈辱的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直到宫女上前禀报,安宁县主前来拜见。皇贵妃瞥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秦嫔,抿着嘴笑道:“妹妹怎么还在这里跪着?倒像是本宫让你罚跪了。”秦嫔如蒙大赦,口中连称不敢,僵硬着腿由贴身宫女扶回了座位上。
沈清如由小太监引着来到凉亭中央,向各位妃嫔们行了礼。凉亭中坐着的都是嫔以上的宫妃,皇帝后宫里身份较高的妃子们几乎全在这儿,而端坐在最上首的便是杨皇贵妃。看来自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后宫中便以杨皇贵妃地位最尊,隐隐便有皇后的气势。
“快起来吧。本宫几日不见清如这孩子,倒是颇为想念呢,来,快到本宫这里来。”杨皇贵妃满面笑容,热情的招手。
沈清如亦微笑着走上前去,她和皇贵妃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视自己为死敌。可明面上,她们却不能撕破脸,仍旧要继续扮演一对亲亲密密的义母女。
皇贵妃笑盈盈的扯着沈清如的手,疼爱的打量了一番:“你这孩子,怎地倒瘦了些?可莫要学你昌平姐姐,成日躲在自己寝殿里不好好吃饭。”昌平公主上错赛马暗做手脚的事情被皇帝知道,皇帝震怒之下令昌平公主禁足,好好反省自己。皇贵妃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昌平公主被禁足完全是你沈清如的错,你且等她从宫里出来再好好折腾你吧。
沈清如觉得自己如果没猜错的话,昌平公主突然陷害自己,多半是被人挑唆。这个挑唆的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与她言笑晏晏的杨皇贵妃。
“县主身形纤细苗条,轻盈苗条,颇有皇贵妃娘娘风姿,倒像是嫡亲的母女俩。。”开口的是方才被皇贵妃斥责的秦嫔,皇贵妃凉凉的瞥了秦嫔一眼,秦嫔被这一眼看的遍体生寒,正欲再离座请罪,却见那安宁县主笑盈盈道:“多谢娘娘称赞。
“皇贵妃姐姐好兴致,”一道清丽的声音传来,远处走来一道影影绰绰的靓丽身影,一道曼妙的身影顶着杨光缓缓而来,姿态婆娑。来人是个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一身天青色软阎罗的刻丝纱裙,衬的她整个人分外清爽。鬓发上斜斜的簪着几根红玛瑙流苏的簪子,整个人越发显得清新淡雅。
这名女子,正是皇帝的新宠—慕容婕妤。
她入宫时间尚短,却仗着美艳动人的相貌与活泼伶俐的性情极的皇帝宠爱,让皇帝一连在她的德芬宫里宿了半个月,震惊了整个后宫。据说皇帝已经打算将她连升三级,封为“沅妃”,却因资历尚浅,太后未同意而暂时作罢。
沅妃,音同元妃,皇帝对慕容婕妤的宠爱可见一斑,曾经宠冠六宫的言下之意,杨皇贵妃对此是个什么态度,沈清如倒是饶有兴味。
沈清如给慕容婕妤行了礼,慕容婕妤爽快的免礼,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安宁县主生的倒是很俊呢,跟吴王殿下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对儿金童玉女。”
此话一出,皇贵妃的脸更是黑的如锅底一般,慕容婕妤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恰恰说中了皇贵妃的心病。
钧儿和沈清如顶着兄妹的名头,就算她勉强同意钧儿纳了沈清如,可别人会怎么想?她决不能让沈清如毁了她儿子的名声与前途!
“哎呦,臣妾失言。”慕容婕妤用帕子捂住了鲜红的小嘴,“臣妾只是安宁县主清纯可爱,吴王殿下又英俊潇洒,这才随口感叹一番,还请皇贵妃姐姐恕罪。”
皇贵妃还未让她起身,慕容婕妤已经自顾自站了起来:“陛下一连在我殿中宿了半月,真是累死我了。众位姐姐倒是躲了清闲,约在一起赏花也不叫上我,真让妹妹伤心。”
杨皇贵妃勉强笑道:“本宫体恤妹妹辛苦,因而想让妹妹多多休息。”
“多谢姐姐好意。”慕容婕妤笑吟吟的补了一句:“姐姐若心疼妹妹,还是把皇上从妹妹宫里请走吧,妹妹也好像姐姐一样躲躲清闲。”
沈清如望着杨皇贵妃阴晴不定的面色,忍不住暗暗失笑。皇贵妃在这宫里纵横数年,各种宫斗的手段了然于心,大概从来没遇到一个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吧。
若说慕容婕妤傻吧,她却明白自己的新宠地位,字字句句不离皇帝,借此来逃避皇贵妃的惩罚。若说她不傻吧,慕容婕妤今天可是往死里得罪皇贵妃,难道就不怕皇贵妃的报复?
凉亭里的氛围颇为奇怪,一方是皇贵妃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一方是慕容婕妤言笑晏晏,到处搭话。凉亭里的其他妃嫔们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装饰精美的锦盒从花园另一边走来,给众位宫妃们请安。
“陛下特命奴才来传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