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太后的警告
皇贵妃寝宫里。
张颌谨慎的望着面如寒霜的杨媛容,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请罪。
他那日按照杨皇贵妃的吩咐,早早在山涧外架好弓箭,只等沈清如骑着那匹黄瘦马从山路上出来时,便用那做了七皇子府标记的利箭一箭将她射死。
这样,既能除掉知晓皇贵妃秘密的心腹大患沈清如,又能嫁祸给近来颇为不安分的七皇子萧祁钰,可谓一箭双雕。
只是,万万没想到沈清如却在山间小路上摔下马。更让人没想到,摔下马的沈清如竟然毫发无损。
以昌平公主的个性,绝不会轻易饶过沈清如。然而昌平公主却在同昀阳侯交谈了几句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张颌想起昀阳侯霍啓濬就两股颤颤,这个足足比他小了二十岁,面貌清俊如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阎罗。昀阳侯在战场上纵横捭阖,杀伐决断的风采让他赢得了“不败战神”的美誉,然而他残忍坑杀战俘,不顾西疆使者的哀求血洗西疆的种种行为也为他赢来了嗜血阎罗的称号。
想起他抱着沈清如,一贯冷峻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焦急之色,硬生生从皇帝手里抢走御医的行径,张颌忍不住暗暗庆幸,这个沈清如一定是对侯爷十分重要的人。
幸好自己没来得及对沈清如下手,否则以侯爷一贯睚眦必报的手段,自己能有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已经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阿弥陀佛,今次算他走运了。张颌暗想,同时下定决心,保全自己的小命最重要,总不能为了所谓的高官厚禄掉了脑袋。
杨皇贵妃的视线依旧凌厉,那句“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也是实情,甚至杨皇贵妃还说出了“若钧儿有朝一日能登大宝,必然不会亏待于你,”这话听起来仍然很有诱惑力。只是想起昀阳侯霍啓濬那冷的仿佛冰冻射线的目光,张颌瞬间觉得杨皇贵妃算的上十分亲切和蔼了。
“属下无能,请娘娘另外选派得力之人。”张颌板着面孔,义正言辞的第三次拒绝了杨皇贵妃抛来的橄榄枝。
杨皇贵妃强忍着怒火,摆摆手示意张颌滚下去。张颌一溜烟的消失在殿中,只留下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杨皇贵妃只觉得气得头疼,心口疼,忍不住哎呦一声,身子软倒在榻上。贴身大宫女司玉见状,忙小心翼翼的上前,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
司玉知晓杨皇贵妃对张颌的恨其不争,轻声细语的安慰道:“不过一个禁军小头目,娘娘何必为这等小人物生气呢?若气坏了身子,陛下和吴王殿下都要心疼了。”
杨皇贵妃以手支颐,面上闪过一丝恨意:“难怪当日城破之时,母后哀叹二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本宫当时还不明白,如今想来,本宫倒是庆幸当日城破国灭,否则本宫岂不是要嫁给这种无能鼠辈?”
司玉忙“嘘”了一声,小声道:“隔墙有耳,娘娘莫要再作此等言语。”
杨皇贵妃冷笑一声:“这后宫里没了皇后便以我为尊,我说句玩笑话还有人敢拦我不成?”
司玉轻轻用手给皇贵妃捶背,一面轻声道:“娘娘,其实您要惩戒沈清如那小丫头,根本不必如此麻烦。奴婢倒是有个更简单更直接的办法。”
皇贵妃狭长的凤眸微微扬起,面上饶有兴味的望着司玉:“哦?”
司玉面上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将口唇凑到皇贵妃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杨皇贵妃微微犹豫,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司玉说的不错,有时候解决一个人不需要那么费劲,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最有效。她倒要看看,沈清如这次还能不能那么幸运。
第二天一早,沈清如接到旨意,太后娘娘召见她。太后的旨意上打着安抚受伤的沈清如的旗号,沈清如却心知肚明,太后必然有其他事。若只是安抚她,会让一个前一日才摔下马受伤的人急着赶去拜见太后吗?
沈清如略一收拾,便随着传旨的太监一道入了太后的慈宁宫。在慈宁宫外,她谨慎的谢过传旨太监,将手中的金锭借着袖子的掩饰递了过去。传旨太监会意接过,颠了颠金锭的分量,满意的笑了。在沈清如即将步入慈宁宫的寝殿时,传旨太监轻声提醒道:“昨日,皇贵妃娘娘前来拜见太后娘娘,说了很多话。”
又是杨皇贵妃!沈清如面色微凝,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这个皇贵妃,到底想干什么?她早就暗示过不会泄露杨皇贵妃的秘密,也不会再同她们母子有交集,为何皇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与她为难?
莫非上次刺杀的事,是杨皇贵妃主使的?
沈清如皱起眉头,她曾经怀疑福顺说的那个买凶杀人的宫中贵人是昌平公主,如今看来,倒是皇贵妃的可能性更大些。她冲传旨太监微微点头示意,传旨太监含笑将她引入太后寝殿中。
太后端坐在高高的凤座上,身边的婢女依次肃然而立,一股严肃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宫殿里。太后素来信佛,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隔着氤氲的雾气,太后面上的表情影影绰绰,让人看不清楚。
“小女沈清如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绵长。”沈清如盈盈下拜,她的规矩礼仪让一贯最挑剔的太后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望向太后,见太后没有让沈清如起身的意思便沉声不语。沈清如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维持着那个拜倒的姿势,足足一刻钟,纹丝不动。自始至终面带笑容,姿态优雅。
这般规矩仪态,纵是太后身边的礼仪女官,也要自叹不如。
太后也在观察沈清如,眼前的少女虽眉清目秀,但比起沈家二小姐沈慕芸还是差了不少。这样一个普通的少女,竟能让见惯了美人的钧儿动心?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冲身边的大宫女轻轻点头。大宫女唱了个“喏”,便请沈清如起身免礼。沈清如静静的站在殿中,因太后并未赐座,她便只能站着回话。
“听说你一回来,便将你那个妹妹赶到了家庙里。”太后开口便是不善:“哀家也见过你妹妹,相貌可人,知书达理,不知她是何处得罪了你?”
沈清如恭敬的答道:“送慕芸妹妹去家庙是家父的决定,为的是让她修身养性,改一改之前的性子,与小女并无关系。”
太后凤目一凛,语调肃然:“这么说,决定惩戒她的是你父亲?与你并无半分关系?给哀家抬起头了。”
沈清如依言抬头,目光沉稳的望向殿中,并不与太后直接相触。她的眼光纯净,目光中无一丝一毫的心虚,且深知礼数,并不直接注视自己。太后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此女果然不是平庸之辈。
看来皇贵妃所说,倒颇有几分可信。
“来人,给安宁县主看座。”太后缓缓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亲近:“你既然是钧儿的义妹,便是哀家的孙女,快坐下吧。”
沈清如谢过太后,依言坐在座上,凤座上的太后状似无意的问道:“哀家听说,你同钧儿关系很亲密?”
沈清如闻言立刻肃然起立,面色凝重的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吴王殿下与小女只是单纯的义兄妹,绝无其他,还请太后娘娘明鉴。”她已经猜到皇贵妃在太后面前说过什么了。
太后仔细的打量着沈清如,见她面色镇定,目光坚定,并无一星半点的心虚模样,半响才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了,不过人言可畏,你与钧儿……”
“小女明白,小女今后一定更谨言慎行,决不再给太后娘娘和吴王殿下造成困扰。”吴王毕竟是皇子之尊,沈清如不好直说自己会离吴王远远的,只能隐晦的暗示太后不会再与吴王有任何来往。
沈清如本想借助萧祁钧的力量来对抗萧祁钰,可现在却因为跟萧祁钧的交往让她成了皇贵妃与太后的眼中钉,实在得不偿失。何况,萧祁钧对她的情意,她也或多或少的有所感觉。她不愿,也无法回馈萧祁钧感情,只好选择离他远远的。
太后微微点头,这少女倒是个聪敏的,若钧儿真能娶她做吴王妃,未必是件坏事。可惜杨氏目光短浅,错把璞玉当做顽石。
“毕竟你们是兄妹,适当的避嫌还是有必要的。”太后缓缓道,无论如何,二人都顶着兄妹的名头,若然钧儿执意求娶,只怕也会让皇帝心生不快,给朝中大臣们留下话柄。
诸位皇子中,太后一向最喜欢聪慧过人,文武双全的吴王萧祁钧,觉得他最有资格,也最有能力继承大统。决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了钧儿的前途。
“安宁县主既然知错,便替哀家将这些佛经抄上一遍吧。”太后淡淡道:“哀家也乏了,你跪安吧。”
沈清如恭敬的行礼,告退。一旁的大宫女将她引到一处僻静之所,桌上已经摆了数卷佛经,足够她抄上整整一天。
太后这是在警告她,此次对她小惩大诫便放过了。若是有下次,只怕太后也会对她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