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传奇女子
“母后,这么多年你只栽培二王兄,却对我和皇姐不闻不问,如今女儿性命都不保了,母后您还要眼睁睁的瞧着不管我吗?”新都公主梗着脖子顶嘴道。
燕如绰望着这个容貌最似自己的小女儿,双眼微垂,看不清真正的神情,嘴角却勾起一丝冷笑:“这些年本宫为你解决的事还不够多吗?”
这些年,若不是母后护着,她怎么有胆子YIN乱朝堂,染指父皇身边的近臣们?又怎能强抢良家男做面首,惹下一桩又一桩的人命官司?若没有母后的庇护,只怕父皇早就拿她开刀,将她软禁在公主府直到死了。
新都公主咬着下唇,泪眼朦胧的望着自己的母后,神色虽仍旧倔强,眼底却露出一丝哀求。
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新都公主同胞姐定安公主不同,她自幼受到燕如绰的宠溺,并不完全是因为她身体天生残缺,导致母后更偏爱她的缘故,更多是因为她更了解燕如绰,懂得燕如绰的心思。
新都公主擦了擦眼泪,将身段俯的更低一些:”母后,女儿知道错了,女儿是丢了您的脸,这么多年给您惹了不少麻烦,可我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我知道母后多年来的艰难隐忍,也记得小时候过了一段多么恐惧的日子。如今明德死了,二王兄的储君之位十拿九稳,我们娘四个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燕如绰定定的看着女儿,末了才叹了口气,高傲的脸上显出一点怜悯:“这是最后一次,滚回你的公主府好好待着!“
新都公主心下暗自喜悦,她明白母后是变相答应了庇护她,恭敬的朝燕如绰拜了一拜便起身而去。
明瑞回府后不久,便接到了父皇传召他速速入宫的消息。他面色沉稳的接了旨,借着广袖的遮盖悄悄将一匣夜明珠塞给传旨太监,假惺惺的问道:“父皇他老人家如何?”
传旨太监左右看了一看,这才凑过去压低声线道:“陛下差点晕过去,伤心的哭了好一阵才被身边的人劝住,方才知道了大殿下是死在新都公主府邸,正震怒着让人将公主带来杀了呢。”
明瑞有些心虚,面上却露出一副沉痛的模样:“怎会如此?皇妹虽……被母后宠惯了,却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怎会做出弑杀兄长的事。唉……多半是被身边的有心人撺掇的。”
传旨太监亦是唏嘘不已。
屋子里,沈清如已被雍王府的下人们打扮成了明瑞身边小厮的模样,明瑞含笑着推门而入,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称赞道:“不错,沈小姐女装清丽脱俗,男装亦是英姿潇洒,面如冠玉的美少年。”
沈清如绷着脸,面无表情道:“多谢雍王殿下谬赞,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为何殿下非要我陪着一道入宫。莫不是殿下胆小如鼠,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吗?”
明瑞不理会她话里的讽刺,笑道:“沈小姐是本王请来的贵客,若有什么闪失,岂不是本王的罪过。本王想来想去,还是让沈小姐呆在本王身边最为安全。”
沈清如现在可是他的护身符,若今日之事再起什么变化,他也可以靠着身边的忠心护卫逃出重围给,再以沈清如为人质同那人谈谈条件,让他助自己夺回权利。
突厥皇宫里。
沈清如同众人一起跪倒对突厥皇帝行礼请安,突厥皇帝是个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看面目几乎可以算得上英俊健壮的中年美男子,只是眼底的两抹青色泄露了他的身体状况。
他青年时期雄姿勃发,连杀三个兄长才坐上突厥王的宝座,可谓手段高明。登基后更是多年率军同大夏军队在边境对峙,双方互有胜负,突厥莫卧王朝倒是一派中兴的气势。可他中年过后便沉溺女色,不问朝政,突厥国力较从前与日俱衰,不再是大夏的对手。
突厥皇帝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沉默的望着跪地行礼的明瑞,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嘶哑,语气里难掩悲痛,明瑞知道多年宠爱的皇子之死必定让父皇伤心欲绝,只好小心翼翼的将那日新都公主府里的事又叙述了一遍。
突厥皇帝面上漠然,在听到“被新都皇妹府里的面首推落水底”的时候面上杀意大盛,手中金杯“砰”的砸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吓的近侍们纷纷跪倒:“新都那孽女何在?”
还用问,肯定是跑去找燕如绰求救了。明瑞暗道,他深知燕如绰有多溺爱新都,父皇便有多厌恶新都。如今爱子又死在新都公主手里,新仇旧恨一起,只怕父皇就是凌迟了新都也不解恨。
这个时候,新都定然是躲在哪个角落里,等着燕如绰替她将事情摆平。以往她引诱父皇身边的臣子们甚至杀害他们惹得父皇震怒时,便是如此。
明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是这次,新都还能逃过去吗?
出人意料的是,新都公主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突厥皇帝的面前。
虽然她面如死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一幅吓的要死的模样,可她还是颤抖着身子软著腿脚一步步走到皇帝面前。
突厥皇帝望着这个小女儿战战兢兢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随即便转过头,不愿再瞧这个逆女一眼,吩咐左右将新都公主推出去砍头。
饶是有母后的保证,新都公主仍是吓的一颗心脏几乎从腔子里飞出去了,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哭求:“父皇,女儿真不知道大皇兄为什么会死……求父皇饶了女儿吧……”
父皇看着她的眼光如同仇甾,他真的会杀了她的。母后,母后怎么还不来?新都公主恐惧的要命,生死关头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怕死的。
她总是痛恨着自己是个天生的石女,不可能享有正常女人成婚生子的人生,因而加倍的恣意放纵,以残忍嗜杀,折磨别人来弥补自己的遗憾。可如今真的要死了,她倒生出对生命的留恋来。
内侍们奉命趋来,紧紧的抓住她的胳膊,强行将新都公主拖拽向殿外,寂静的大殿里,新都公主的哭喊声同大王子的尸体一起,给人一种森沉可怖之感。
“住手!”
一道娇媚却又不失威严的女声从外传来,突厥燕如皇后凤驾到了。皇帝尚未发声,行刑的内侍们却已纷纷松开手,新都公主顿生结余后生之感,哭喊着朝保护伞燕如王后声音的方向扑去。
沈清如只觉得突厥皇帝面上表情一瞬间变得极微妙,燕如皇后已经由贴身宫女搀扶着缓缓走进大殿。
让沈清如惊讶的是,这位燕如王后全身装扮倒不似突厥王后,反倒像大夏贵族女子的装扮。从她的几个子女的年纪来看,燕如王后至少已经年过四旬,外貌却年轻的仿佛二十多岁的少妇。她面容娇媚,容色动人,雪白的鹅蛋脸上,一双凤眸熠熠生辉,眸光中满是精明强干之色。云鬓乌发上缀着精致的步摇,身着大夏特有的蜀锦精心裁制的金色长裙,就势缀着点点殷红落梅,裙上花纹均是手绣,越发显得巧夺天工。
甚至连她脚上穿的,都是大夏贵族女子喜欢穿的丝履,而非突厥女子常穿的皮靴。
看起来燕如王后倒是颇喜欢大夏的衣饰,沈清如看着她一步一步踩在如镜面一般的地砖上,身姿娇美却不妖娆,镶嵌着东海夜明珠的丝履更是一步步踏的严谨守礼,连裙踞摆动的幅度都仿佛计算好的似的,天生一派皇家风范,其仪表姿态远非轻浮的新都公主可比的。
沈清如望了一眼燕如王后,这对母女最相似的便是眼睛,同样是丹凤眼,新都公主的丹凤眼让她显得轻浮而妖娆,而燕如王后的丹凤眼却只给人以高贵娴雅,母仪天下的气势。
她曾听说过燕如绰这位突厥著名的传奇女子。
据说她出身突厥贵族燕如,以庶女之身嫁给了当时尚不是太子的突厥皇帝,更是在数年之后母仪天下。
突厥亦重嫡庶之分,燕如绰庶女之身当上皇后本就不容易,然而更不容易的还在后面。
皇帝似是极不喜燕如绰,身边妃嫔美人纳了一大堆,连皇长子都是庶妃所出。几年后,燕如绰的父亲更是横死,突厥朝中传闻是皇帝看不惯燕如辽,使计将他鸩杀,燕如一族大失元气,几乎到了家族倾覆的边缘。
然而燕如绰却在此时得了皇帝宠爱,皇帝看在燕如绰的份上勉强饶过燕如一族,燕如绰很快便为皇帝生下嫡子,牢牢坐稳了后位,之后更是用尽手段将本以衰败的燕如一族重振声威。
燕如绰确实是个手腕不简单的女人。
从第一眼,沈清如便知道这位突厥皇后为何在母家家族一度倾颓,自己又不受皇帝喜欢的情况下屹立后宫而不倒,扶持家族掌握朝廷一半兵权了。
燕如王后的眼神很坚毅,一看便是个性格坚硬又好强的人。唯有心智坚定的人,才能忍下各种艰辛磨难,不顾一切的得到想要的东西。
突厥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再抬起眼时,望向燕如皇后的眼睛里只剩下厌恶:“你来做什么?”
声音里的嫌恶显而易见,燕如皇后却微笑着,仿佛丝毫不介意似的屈膝对皇帝行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的声音依然是那么镇定自若,面上的表情依旧那么谦恭,突厥王定定的望了她许久,忽然冷笑道:“皇后倒是很镇定。”
燕如皇后声音清亮如珠玉:“陛下谬赞。”
突厥王指着殿中面目全非的大王子的尸首,冷笑道:“明德死于非命,当着明德的遗体,皇后依然那么镇定自若,毫无慌乱之意。可见皇后平日的温婉贤淑,全是装出来的。”
燕如绰笑了笑:“陛下是知道臣妾的,臣妾纵然心里再难过,也是哭不出来的。”
当年听到她父亲燕如将军的死讯时,燕如绰也是这般淡淡的微笑着,一滴眼泪也没落。纵然她心中痛楚至极,也不愿在敌人面前露出半分哀伤的情绪。突厥王最恨的便是她这幅微笑的柔顺模样,当年若不是一时心软加上大意,在杀掉燕如辽后放过了燕如绰,又岂会给了这女人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初燕如绰的父亲被他巧计害死,燕如一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全族都危在旦夕。若不是燕如绰这贱人伏低做小,一时间让他麻痹大意了,这才给了燕如一族喘息的机会。如今燕如家势力盘根错节,遍布突厥,几乎掌握了突厥的半数军权,再想将燕如家连根铲除,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