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身有残疾的卫氏女
霍啓濬面色不变，淡淡的望着卫中堂。
烛火下，卫中堂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沉默了半响，缓缓的开口：“你……总得让我知道，你要做什么。”
霍啓濬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他凝望着摇摆不定的烛火，目光幽深：“我要拿回兵权。”
卫中堂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哆嗦着嘴唇，一双眼睛直直的望着霍啓濬半响说不出话来。
霍啓濬修长的手指轻轻盖住了茶碗，淡淡道：“老师不必为难，您只需参奏保我出征西宁即可，皇帝准不准奏，其余的，老师不必过问。”
卫中堂哭笑不得，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搞不好我全家都要搭进去，你的计划总得让我知道一点吧。
卫中堂尚未开口，霍啓濬却脸色微变，喝到：“谁在那里！”
身形如雷霆版一闪而过，手指一把抓起一道娇小的身影，那身影微微踉跄了下，少女带着哭腔喊了出来：“爷爷……”霍啓濬一怔，手上松了力道，那少女狼狈的跌在软软的地毯上，忙不迭的捡起地上的扇子遮住脸。
“原来是贵府千金，是我莽撞了，对不住姑娘。”霍啓濬淡淡向卫敏灵赔礼。
卫敏灵有些恼怒，眼前的男子相当的年轻，然而举手投足间却是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气，不知是朝中哪个不学无术的皇子王孙。
说是赔礼，面上却没一点儿抱歉的表情，卫敏灵勉强站起身，不服输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男人肩膀宽阔，腰背挺拔，虽然年轻，相对自己却已经是个完全成年的男人了。两人在烛火下相对而立，她怒气冲冲的瞪着对方，对方却面无表情。她的身高同对方相比实在太过娇小，以致于不得以仰起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卫敏灵自认也曾见过不少青年才俊，然而向他这么英俊的却是极罕见。男人身穿冕服，玄衣红裳，黑中带红，沉稳之外扑面而来一股上位者的威严。面对她的挑衅，对方似乎连瞥她一眼的兴趣也无，目光笔直的越过她的身后，直直的望着卫中堂，目光幽暗的如最深处的黑夜。
“灵儿，不得无礼，还不快下去。”爷爷的呵斥声从背后响起，爷爷极少用这么重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卫敏灵心下委屈，更加讨厌起眼前的这个人来。
可讨厌归讨厌，她心下却隐隐不愿离开会客厅，很想再多待一会儿。
卫敏灵不情愿的扭着身子小跑了出去，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卫中堂。
卫中堂沉吟了一会儿，转脸对霍啓濬道：“我答应了，只是我有个要求。”
“老师但说无妨。”霍啓濬淡淡道。
卫中堂目光四下逡巡了一遍，抚着白胡须笑道：“老朽忝列中堂之位数年，家中资产虽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如今老朽更是已到垂暮之年，原本应该无所求。”
“只是，小孙女敏灵着实让老朽放心不下，只求侯爷能照顾敏灵，一辈子照顾敏灵。”
霍啓濬覆在茶杯上的修长食指顿了顿：“敏灵姑娘天真可爱，仰慕她的人必不再少数，将来定然会有个好归宿，我会一辈子拿她当我的亲妹子。”
卫中堂一双老眼定定的瞅着霍啓濬，半响才哀叹一声：“侯爷不知，敏灵这孩子先天不足。”
卫敏灵生下来便同旁的孩子不一样，接生的婆子瞧见她几乎被吓的半死，直喊妖怪。若要换做寻常百姓家，生下这样一个奇怪的孩子，只怕也会远远的丢掉吧。
卫敏灵的嘴唇同旁人不同，她的下唇是两瓣的，同兔子的嘴一般，是天生的残疾。民间管这个叫兔子精，这种兔唇的孩子据说会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只有他想到早逝的独生子，将满腔怜爱之情都放在小孙女身上，卫敏灵这才在中堂府的万般呵护下平安长大。或许是被他宠溺太过，天真的敏灵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别的贵族少女们有什么不同，只知道爷爷吩咐自己平时没事不要出门罢了。
转眼间卫敏灵长到十五六岁，已经是可以婚嫁的年纪了。卫中堂对这个孙女操心良多，几乎将合适的人家打听了个遍。
门当户对的门第是不行的，谁家的贵公子也不会想娶一个脸上有明显残缺的姑娘为妻，敏灵的性子又倨傲，只怕也不能伏低做小。
卫中堂将选择孙女婿的目光转向了新科进士，在他看来，出身寒门的新科进士才学自不必说，出身贫寒更愿意攀附权贵。若做了他的孙女婿，在仕途路上必定顺畅许多。存了这种心思的年轻人想来也不再少数，卫中堂觉得找这样一个寒门进士，也不必担心敏灵被对方欺负了去。
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年轻进士，那人才学普通，相貌普通，家境贫寒，卫中堂想来想去，觉得此人论家世才学比自家孙女差了许多，将来若成婚必定不敢欺负孙女，这才将人带到府里和敏灵见上一面。
那人初时喜从天降，只觉天上掉馅饼，竟会被中堂大人看中。可当他见了卫敏灵后便惊叫了一声“妖怪啊“，十分狼狈的逃离了中堂府。
卫中堂愤愤不已，那进士各方面条件远不及敏灵，若不是敏灵生有残疾，这种好事如何能落在他头上？越想越替卫敏灵委屈，觉得自己的小孙女除了容貌有瑕疵，其他德容言功都是上上之选，为何在婚事上如此艰难？
卫中堂从此断了念想，坚决不再寒门学子里择婿。他想开了，卫敏灵的才学，是当配人上之人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屈嫁给一个各方面都不如她的人。
而霍啓濬，正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霍啓濬漠然道：“老师，学生已有妻子。”
卫中堂锊着胡须微笑：“我知道，敏灵身有残疾，原本就不堪匹配侯爷，蒙侯爷不弃，我想将她送给侯爷做妾室。”
霍啓濬双眉一挑，公卿世家的嫡女做妾？这位老师莫不是疯了吧？
卫中堂哪会甘心让卫敏灵做妾，不过是权宜之计。反正霍啓濬的妻子被匈奴人掳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已经死在突厥也说不定。她若死了，那卫敏灵这个妾室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扶正了吗？
就算那沈氏能回来，在突厥呆了那么久，身子是不是清白也难说，霍啓濬心中不会有芥蒂？只要他们二人嫌隙一生，便是敏灵的机会。敏灵只需抓住机会笼住霍侯爷的心，将来再生下个一男半女，霍家真正的女主人是谁还未可知呢。
卫中堂自以为将一切都为小孙女打算好了，如今沈氏的父亲沈信之早已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被贬到地方，而他这个中堂却是深的皇帝信任的。就算比家世，敏灵也不比沈氏差，何况背后还有他这么一个在朝堂上颇有分量的爷爷了。
卫中堂隐隐后悔，早知道便提出让敏灵做平妻了，做妾，身份还是太低了些。他这么多年为了敏灵的婚事伤透了心，如今碰到个合适的，一时激动之下竟忘了谈谈条件了。
卫中堂还眼巴巴的想着如何圆转过来，霍啓濬却已站起身，目光淡漠道：“老师的美意，学生是在无法消受，告辞。”
“哎……”卫中堂想拦又不好意思拦，左右为难之际，霍啓濬已然起身，广袖翩翩竟是径直离去。
卫中堂不知道霍啓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小子谋划的绝对不是什么忠君爱国的事情，指不定是……
要掉脑袋的事。
他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了，还要替他干这种卖命的事，难道不该向他讨上几分利息吗？
老头子摸着白胡子感慨不已，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燕如绰手中的玉梳怦然坠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转过脸，面无表情的望着新都公主：“死了？”
新都公主点点头，她这会儿也知道害怕了，抓着母后的裙角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滴落下来：“母后救我，父皇若知道此事，必定不会轻饶了我……”
燕如绰凝望着啜泣的女儿，眼神空洞，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她以手扶着额角，微微头疼的望着眼前的惹祸精，冷笑一声：“你可真是会惹麻烦，这次的篓子捅大了，只怕我也不能包庇你。”。
新都公主听母后语气里大有不远救她的意味，当下便激动的站起身，：“明德死了，母后应该高兴才是，二王兄的储君之位总算是坐稳了，母后难道不高兴吗？”
“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换取你儿子的储君之位，母后您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新都公主恨恨的望着燕如王后，眼底是深深的不甘心。凭什么同样是母后的儿女，她却只栽培多利，却对自己这个女儿不闻不问，把她当场一只宠物一样纵容溺爱？
“放肆！”燕如王后凤眼一眯，危险的望着眼前的新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