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该不会是要那什么吧……
霍衍很快又松开了她,自己兀自坐在桌子边。倒不是他顾忌不能“白日宣淫”,这里山高皇帝远,除了老天就数他最大,难道还怕那群御史没事儿参他两本吗?
他只是觉得肚子饿了。
林遥松了一口气,雪白的小手去掀那食盒的盖子,菜是用侍从官提供的昂贵食材做的,一道清炖甲鱼,甲鱼炖的晶莹透亮,香气扑鼻。一道煨燕窝,先用滚水泡了,用银针挑去黑丝,然后用嫩鸡丝,火腿,蘑菇,鲜笋慢慢的煨,直到煨成玉色。一道松茸炒菌菇,菌菇是新出的,混着松茸一起炒倒是鲜嫩可口,一道火腿朝野鸡瓜齑,红红白白的瞧着很是可口。
魏王拿着筷子瞪了半天,一幅无从下筷的模样,半响他才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我的红烧肉呢?”
林遥眨眨眼,半天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的红烧肉被侍从官嫌弃登不了大雅之堂,配不上你高贵的王爷身份……
霍衍知道自己就算不满也只能吃这个了,皱着眉头不爽的夹起一块松茸放进嘴里一嚼,嗯,味道还算不错。
不过他还是更想吃红烧肉,这女人真是的,好端端的做这些干什么?以后不许再做这些劳什子的燕窝鱼翅,他就喜欢那种简简单单的味道。
“蒜苗炒腊肉,红烧排骨,鱼香肉丝,五彩豆腐。”霍衍突然报出一串菜名,然后继续低头吃饭。
林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点菜,这么接地气儿的菜……果然一旁的侍从官脸色黯淡了不少。
还有五彩豆腐?你不是不爱吃豆腐的吗,怎么又点这个?
林遥自然不明白,魏王殿下难得的替身边人考虑了一下。晚上林遥自然是要陪他吃饭的,她素来不喜欢吃荤菜,让她对着几大盘荤菜看着自己吃也不像话。虽然她做的咸菜也很好吃,可总不能他吃肉却老让她吃咸菜配粥吧?
五彩豆腐是给她点的,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大家吃的都开心。
营里的伙头兵倒很是好学,给她打了几次下手后多少也摸清了做菜的规律和技巧,给魏王殿下做了几次,霍衍只管菜好吃不好吃,也不问是谁做的。林遥便让伙头兵隔三差五的做上几次,自己偷了空去做别的事情。
她开始学着给营里的士兵们治病。士兵们最初听说她是食脱医师,颇感新鲜好奇。自打经林遥的手治愈了几个人的伤风后,来她这里瞧病的反倒比去军医那里的更多了。侍从官念着她现在毕竟是魏王殿下的女人,总这么出去抛头露面的不大好。霍衍听了却毫不在意的挥挥手:“随她去。”
反正治不死人就当做军营里又来了一个军医,要是治死人再军法处置就是了。
有了魏王殿下的许可,林遥在军营里行医越发顺理成章。她有意识的锻炼自己怕见血的弱点,她并非是天生胆小怕血,若不是十四岁那年见了那场大屠杀,此后心里梦里一直忘不掉才害怕见血的。
忘不掉啊,那满城的火光与血色,忘不掉那一声声哀嚎与恐惧。每个夜里那些恐怖的场景都会一遍一遍的在梦中纠缠着她。
那些已亡的人大约是不甘心就此死去,所以托梦来催促她尽快动手。
她静静的想,不要着急,很快,很快就会有机会。
霍衍此人瞧着对一切都不闻不问,可有时候却也心细如发,甚至对她呵护到极点。林遥呆呆的坐在那里,望着营帐的上头发呆。纵然是在这条件不甚好的地方,他也命人将这地方打造的华丽无匹,一草一纸都极尽奢靡。
他这是要金屋藏娇吗?
林遥慢慢的站起身,渡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定定心神。大约是太久没有亲人的关怀,所以旁人的一点点关怀都会让她铭记在心,长此以往必定剪不断理还乱,如此是万万不可的。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热茶的力量让林遥渐渐平静下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夹杂着男人们的怒吼和兵器相交的声音。林遥微微一怔,悄悄的掀开营帐的一角朝外头望去。怒吼声似乎来自魏王的营帐,喧嚣的吵闹声甚至连她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瞧见老迈的军医正背着沉重的药箱,喘着粗气儿朝魏王的营帐而去。林遥连忙拦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老军医好不容易把气儿喘匀,脚下却不停,惨白着脸告诉她:”刺客伏击,殿下受了伤。“
林遥的脸色骤然一白:“他怎么样?伤的厉害吗?”
这营里守备森严,霍衍又是个武功高强的,也不知刺客是怎么混进来,又是怎样伤了他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将仇人置之死地的机会。
“听说伤的不轻……血止都止不住……他们几个年轻的军医已经过去了……剩下我这把老骨头跑又跑不动……”老军医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拼命的朝前奔去,她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看看他现在究竟如何了。
魏王的营帐里人声鼎沸,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喧嚣的吵闹声不断的从里头传来,林遥一路疾奔过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决不能这样轻易的死去!
“你他妈的跟在殿下身边,怎么会拦不住那该死的刺客!”宋慎抓住一个将领的衣裳,那人尚来不及分辨便被宋慎愤怒的扔了出去。
“还有你们这些饭桶,养你们有个屁用!”那群近卫们个个神色恐慌,听到宋慎的怒骂低着头不敢辩驳半句。
“够了宋慎!殿下现在需要安静,不要再吵了!”周子房忍无可忍,出言拦住了暴怒的宋慎。若由着这小子闹下去,只怕他会和那群近卫们打个你死我活。宋慎听他提到殿下需要静养,声音勉强低了一点,却还是回头瞪着他:“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老子闭嘴,不然老子就揍你!”
这头倔驴!
宋慎虽然跟随魏王殿下的时间不长,却几度同魏王一道出生入死,看到魏王殿下遇刺自然激动不已。
“要是宋将军揍周某一顿能让殿下平安无事,就请宋将军快些动手吧。”周子房淡淡道,丝毫不畏惧这武夫的威胁。
宋慎不过是随口说说,被周子房一句话噎的半死。想抓过他来揍一顿,又想他不过一介书生,经不起自己的拳头,刚刚伸出的拳头又收了回来。
“你们这些书生,最是百无一用。”宋慎说道,用这句话勉强挽回自己一点面子,周子房懒得再同他做口舌之争。
“你们太吵了。“那躺在榻上的人终于发出一点声音,营帐中的众人连忙挤上去查看,宋慎更是情绪激动的冲在最前头。
“殿下,你没事吧?”
霍衍手臂上一片血红,闻言嘴角微勾:“没事也被你们吵的有事了!“
“是是是……”宋慎的头点的像鸡啄米一般,激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只要他家殿下没事,就是让他终身呆在这个鬼地方没法回去京城都好。
“子房……”霍衍静静的开口,随着身体的微动,伤口上渗出了更多血来:“刺客怎么样了?”
周子房上前一步,恭谨的垂首作答:“回殿下,刺客被薛将军乱刀砍死了。”
霍衍闭了闭眼:“莽夫。”
他有意留下活口,才会被那刺客的剑刺伤,谁知这莽夫上来就将刺客乱刀砍死,从死人嘴里还能追问出什么来?
薛将军连忙出来请罪,瞧见魏王殿下的模样,薛将军越发激动:“都是臣的不是,臣一时激动,不慎失手……”
失手个屁啊?谁不知道你就喜欢拿着刀砍人?一砍就往死里砍?哪天你手底下能留活口,那才是失手呢……
薛将军的脑袋在地上磕的声声作响,霍衍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伤口的鲜血流的越发厉害。这群武夫,除了会砍人还会做什么?
他的伤其实并不怎么严重,若不是为了生擒那刺客,逼问吴军的消息,也不至于剑刃划伤手臂。
霍衍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那该死的刺客剑上带毒,毒一时半会还祛不干净,所以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祛毒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将毒血放干净后敷上祛毒的药就好,可军医将伤口割深了几次,流出来的血却仍旧是黑色的。
"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治伤?"率先按捺不住的仍旧是宋慎,妈的这蠢货军医用把破刀将王爷的伤口割了又割,眼看血已经将半张塌椅都染红了,这货还是一副无从下手的为难模样。
这货该不会是吴军派来的奸细吧?王爷就算没被毒死,早晚也会被他放血放的失血过多而死。
林遥匆匆赶来时,营帐外已被围的水泄不通,她的目光定定的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塌上面色惨白的霍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