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他有些不爽的嘀咕了一句,这东西把杭州知府进贡的金鼎碧螺春比的渣都不剩。有这东西喝,谁还喝那破茶啊?
林遥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我还以为只有小孩和……”
话到一半,她讪讪的住了口。这东西从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做,弟弟每次都很喜欢,她也很爱这道酸甜凉爽的口味。
她确实以为只有女人和小孩才会喜欢这种口味,因为父亲是从来不喝的。
话一出口,林遥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因为身旁这人的俊脸瞬间黑了,额角的青筋还欢快的跳了两下。
既然多说多错,那还是闭上嘴不说话比较好,林遥从善如流的闭口不言。
霍衍冷冷的瞧着她动作利索的将茶壶和剩下的碗筷清理干净了,一时间倒想起了当初在东莱的事。他是落难皇子,身边虽然也有奴才婢女们伺候着,可温雪萝总害怕那些人被太子收买在饮食茶水中下毒,有一段时间便让人从外头买了菜蔬来自己做饭。
纵然是庶女,也是千金小姐出身,哪里会擅长庖厨的事?十次煮饭倒有九次煮出糊的来,青菜总炒的半生不熟的,他吃了几次就腻味了,玩笑着同她戏言,宁可被毒死也不愿再吃这种东西。
雪萝也是这样默默的在灯下洗碗,一言不发。直到他不经意的回头,才看到她面上未干的泪痕。
霍衍当时便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可那泪水却是越擦越多。雪萝深深的将头埋在他怀里,泪水将他的衣裳都打湿了。
“殿下,我们一定会回去的。”雪萝笃定的说:“这样的苦日子,不会过太久的。”
他那时心灰意冷,总觉得被所有至亲抛弃,内心的苦闷实在无法对人言说,唯有雪萝,在清冷的暗夜里紧紧的拥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殿下,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这世上唯一明白他雄心壮志的人只有雪萝,他有时在想,也许雪萝是个预言家,她所预言的一切最终都实现了。他成功的东山再起,回到京城,离开了东莱那个鬼地方,却永远的失去了雪萝。
如果当初知道雪萝会身死,他会不会选择永远留在东莱,做个安安分分的闲散王爷呢?
林遥整理好手边的东西,用香胰子净了手,低着头走上去像昨晚一样笨拙的解他的衣带。霍衍猛然站起身,力道之大直接将她带倒在地上,他愣了愣,伸手将她从地上抓起来。
她倒是不声不响的,雪萝当初也是如此。性子清冷孤傲,与那些谄媚奉承他的贵女们格格不入,所以她从未出现在他面前。若不是自己落了难,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结识雪萝。
命运将他推下了深渊,却也怜悯的给了他一点光明。等他费尽心机的从深渊中爬出来时,这点光明却也随之消失了。
命运对他,果然是刻薄的。
女人依旧垂眸立在那里,霍衍缓缓的冲她张开手,她慢慢的起身替他脱去外面的衣裳,动作十分笨拙。女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出乎意料的倒并不让人觉得难受。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白皙娇嫩的侧脸,脸上是认真而又专注的神情。霍衍淡淡道:“抬头。”
林遥下意识的抬头,柔嫩的唇瓣立刻被什么覆上了,唇齿纠缠间,他坚硬的臂膀慢慢抱起她的身子,朝榻上走去。
第二天,林遥面无表情的按照魏王爷的吩咐去送饭。
她早晨一醒,身边那个人已经没影了。林遥倒是真佩服这位,折腾了大半宿,早晨还能早早的起床练兵。她刚起身不到一刻钟,魏王身边的侍从官一脸客气的同她寒暄了几句,其主旨意思便是要林遥以后顿顿给魏王送饭。
“不拘什么,王爷说姑娘吃什么就随便给他送一份就好。”霍衍这两天是食髓知味,吃惯了她做的菜,越发觉得营里的伙头兵做的饭实在难以下咽。
说是随便做,可转眼侍从官便差人给她送了一堆名贵的食材来,燕窝鲍鱼,鹿茸膏蟹,应有尽有。侍从官的意思很明显,王爷毕竟是天潢贵胄,总不能老给王爷吃红烧肉之类的平民菜啊?
林遥皱皱眉,望着那一堆名贵食材顿觉亚历山大,侍从官临出门前还不忘补了一句:“王爷说昨晚那个蜜茶好喝,让姑娘每天给他送些过去。”
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霍衍心情大好的欣赏着手下人的搏斗。
有金银做彩头,士兵们搏斗起来越发卖力,刀枪剑戟你来我往,竟是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味道。林遥瞪大眼睛瞧着眼前这群疯子似的士兵,垂着头沿着墙根一路慢慢走过来。
霍衍早就看见她了,这女人平日里总是一副冰山冷美人的模样,骤然看到她战战兢兢的贴着墙根小步走过来,倒是让他心中十分好笑。
林遥胆战心惊的挪着小碎步走到了高台上的霍衍身边,小心翼翼的放下手里捧着的茶壶。霍衍看她低着头,一副不敢朝下面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有什么好怕的?”
“看看,本王手下的儿郎们个个英勇无敌……”霍衍这变态居然还强迫她看,林遥闭了闭眼,面无表情的朝下望去。
恰逢左边的士兵挥刀砍去,右边的士兵避让不及,手臂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漾出一道血光。林遥瞬间面色苍白,手里的茶壶“铮”的一声落在案几上。
如果不是身子靠着墙,说不定她会直接腿软瘫在地上。
“怕血?”霍衍瞥了她一眼,食脱医师以自己的血入药拯救世人,如今却居然怕别人的血,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林遥定了定神,摇摇头:“不是,只是看王爷手下的兵将们搏的太拼命……一时间惊住了。”
自己人打自己人都那么拼命,简直是一群疯子!
霍衍不以为意,平日里操练自然要跟上战场一样,真刀真枪的干,难道还要他们拿着木制的刀剑假惺惺的比划吗?
柠檬薄荷蜜茶喝起来清甜解暑,林遥给他倒了一杯,他干脆的一饮而尽,然后杯子又递过来。
林遥又给他倒上一杯,霍衍就这么连喝了三杯,喝的爽了干脆自己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外裳脱了往后一扔,一幅要亲自下场的模样。
“殿下,您也活动活动筋骨?”一旁的将士兴奋的喊叫着,霍衍单手一伸,那人便将兵器递过来,他一个潇洒的跃起,直接落入了场中央。
林遥望着那人满脸“老子帅不帅”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先帝和太后到底是怎么养儿子的,能将一个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养成如今这幅山匪模样?
她见不得这种场面,放下食盒便想走,可没有魏王殿下的吩咐,一旁的侍从官又不肯放她走。林遥在大太阳低下看着这群武夫们疯子似的舞刀弄枪了半响午,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霍衍终于扔下了手里的兵器,也不知是打的爽了还是打到一半发现自己饿了。
他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营帐,然后又毫不客气的将众人都赶了出来。营帐里传来一阵“哗哗啦啦”的水声,侍从官心照不宣的朝林遥使了个颜色,毫不客气的伸手将她推了出去。
林遥:我有句NMP……
霍衍正在穿衣服,在军营里呆了几年,连洗澡都神速无比。这速度八成是脱了衣服直接跳进水里,然后就上来了。
他抬了抬眼角,目光瞥见她,穿了一半的衣服就不动了,然后直直的朝她张开手。
林遥面无表情,心下却暗暗吐槽,你手呢?手残了?我没进来之前你不是自己穿着呢吗,怎么一见我进来就不能自理了?
这种打小让人伺候惯了的人,才会有如此的条件反射。
林遥只能木着脸上前,替他穿好另一只袖子,霍衍比她高了许多,她只能垫着脚尖慢慢将扣子一粒一粒的扣上。她动作轻柔,脖颈上的肌肤细腻光滑,似乎还有清新的香气。霍衍定定的望着,慢慢抚上去,林遥的身子骤然一僵。
白天,他该不会是要那什么吧……
霍衍很快又松开了她,自己兀自坐在桌子边。倒不是他顾忌不能“白日宣淫”,这里山高皇帝远,除了老天就数他最大,难道还怕那群御史没事儿参他两本吗?
他只是觉得肚子饿了。
林遥松了一口气,雪白的小手去掀那食盒的盖子,菜是用侍从官提供的昂贵食材做的,一道清炖甲鱼,甲鱼炖的晶莹透亮,香气扑鼻。一道煨燕窝,先用滚水泡了,用银针挑去黑丝,然后用嫩鸡丝,火腿,蘑菇,鲜笋慢慢的煨,直到煨成玉色。一道松茸炒菌菇,菌菇是新出的,混着松茸一起炒倒是鲜嫩可口,一道火腿朝野鸡瓜齑,红红白白的瞧着很是可口。
魏王拿着筷子瞪了半天,一幅无从下筷的模样,半响他才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我的红烧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