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昨夜星辰昨夜风(一)
眼前的女人是那样的温软柔顺,比起那个人,实在是好的太多了。贺桢唇角勾起一丝怪异的笑容,他缓缓亲了亲端木岑的眼睛,沉声道:“你……爱我吗?”
端木岑早已被他吻的意乱情迷,眼前的君侯是自己倾心爱慕了多年的人,纵然她再矜持守礼,也忍不住急急道:“妾身……妾身在这世上,唯一爱的只有君侯。”
贺桢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她唇边,阻止了她剩下的话。芙蓉帐里风光旖旎,美人儿渐渐沉睡过去,贺桢却半倚在床榻上,只觉得心脏的某一处难受的仿佛要炸裂开来。
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数年之前,他也曾牵着那人的手,像对寻常的夫妇一样对坐而食。那时的他,特别喜欢逗弄她:“吃饱喝足了,就让我再报抱一下,看看你到底重了多少。”
她气的小脸涨红,恨恨的在他靴子上踩了一脚便作势要溜走。贺桢只需轻轻一扯,她就被他扯的跌坐道他膝盖上,气鼓鼓的扬起下巴瞪着他。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注视着那双黑亮的如养在白水银里的两丸黑水晶般美丽的眼睛,轻轻的吻上去。
他还记得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在他一吻之后泛着盈盈水光,仿佛雨后新晴的潋滟天空。她的皮肤是那样白,可被他轻轻吻下去之后,白皙如玉的肌肤渐渐泛出几分好看的粉红色来。她的唇瓣轻轻动了动,好似花瓣一般娇艳而动人。
那时的他见她并没有十分抗拒,才犹豫着慢慢托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他是那样的小心而温柔,轻轻的摩挲着她的唇瓣,温柔而又亲密的触碰。他们的气息彼此纠缠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触这鼻尖,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芬芳。
彼时让他何其着迷,现在就让他何其怨怒,原来所谓的爱,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人自始至终都只是利用罢了。
端木岑其实生的同那人并不相像,可那双眼睛却同她颇为相像,甚至连眼波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忧郁都像极了她。
他俯下身子,再次亲了亲那双极其酷似那人的,明亮美丽的眼睛,对着空气低低的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霍宛华本来烧的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身子疲惫至极。回到石屋后原以为会一夜无梦的沉睡过去,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还是让她整夜无法安睡。
第二日,她醒来的很早。
日光从外头倾泄而出,霍宛华早早的起身随意梳洗一通,提着水桶便来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已经有人在擦地了,管事的粗壮妇人看了她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尴尬。大约是马将军闹了一场多少有些作用,粗壮妇人指着她吩咐道:“既然你的手受了伤,就不要擦地了,到小花园里浇浇花吧。”
霍宛华也不甚在意,提着水桶便按照粗壮妇人的手势朝小花园里走去。
此时正值初春,百花还未到盛放时节。然而在花园花匠们的精心呵护下,花园的名贵花儿们已是含苞欲放,风景独一处。加之今日天气甚好,霍宛华站在御花园里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近日来忧郁的心情一扫而光。
小花园似乎按照吴侯府的各位夫人们的受宠程度划成了一片片,赏赐赐给了夫人们。夫人们按照自己的喜好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花开时节百花竞相开放,万紫千红,娇艳动人。
据说最大的一片梅林足足有数千倾地,种着瑶夫人最爱的梅花。隆冬飞雪之时,梅花竞相盛放,香气扑鼻,正适合在梅林中饮酒对诗。梅与雪交相映衬,正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身旁的婢女们正忙碌着将小径尽头处的一处影壁上种上芳香袭人的蔷薇,这处影壁虽然面积不大,地理位置却是极好的,想来其主人定然在府中甚是得宠。
霍宛华抬头朝影壁上的蔷薇花玩过去,有金钵盂,佛见笑,七姊妹,十姊妹,竟有数十个品种。记得原来在宫中时,镜湖旁的亭子边也种了不少蔷薇花,蔷薇花开的时候连春结夏,清馥可人,结屏的时候更是好看的紧。”
“哼,一个老处女罢了,进府三年连君侯的面都没见过,没想到倒是真让她抓着机会咸鱼翻身了……”种蔷薇花的侍女恨恨的骂了一句。
“就是,她那副模样,论姿色,给瑶夫人提鞋都不配,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爬上了君侯的床……”
“看她平日里一幅老实巴交的模样,谁知竟也是个狐媚性子……不过得了一晚的宠就如此忘形,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霍宛华微微一怔,她突然想起了昨日贺桢屋外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她早就应该清楚的,贺桢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贺桢,他身边已经有了瑶夫人这样的宠姬,再多纳几个宠妾有什么稀奇?与她无关罢了。
霍宛华垂敛了眉目,刻意避开那群恶毒的议论着贺桢身边某位新近得宠的夫人的侍女们。她提着木桶悄悄绕到另一侧,那里的白玉兰花开的正盛。她用左手轻轻舀了水,沉默的浇在那一朵朵白色的花朵上。
“那边还有些干呢……”低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霍宛华微微一怔,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女子,正微笑着望着她。
她的脸算不上绝美,然而温言细语的模样却极温柔。霍宛华蓦然响起昨晚站在贺桢房外那抹身影,那温顺而恭敬的表情,和眼前的女人渐渐的重合。
眼前这位,大约便是侍女们口中议论的,新近得到贺桢宠爱的那位夫人了。霍宛华沉默着按照那位夫人的示意弯下腰,微微俯身将手中的木勺竭力伸的更远一些,好让远处的花木也得到甘霖的滋润。因着弯腰的缘故,她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脖颈处雪白如玉的肌肤。
那年轻女子疑惑的望着那少女脖颈处露出的一段肌肤,只觉得这浇花少女实在不像个干粗活的奴婢,她的的肌肤委实太白皙了些,模样也太美丽了些,比起吴侯府容貌最出色的瑶夫人,眼前这浇花少女的美貌亦绝不逊色。
因着木桶沉重,汲水数次后,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白玉般的肌肤因着酷晒和劳累的缘故,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霍宛华却根本顾不得擦一擦额上的汗,她想尽快干完活离开这里。
端木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这美貌少女,直到她弯下腰,一根细细的链子从她脖颈中滑落出来,垂落在她的胸前。
链子的末端系着一个小小的,形状古怪的东西,端木岑便着头好奇的注视着那东西,忽然瞪大了双眼。
那是⋯⋯
霍宛华垂着头正专心致志的从井里汲水浇花,不料一股大力猛然撞到她身上,差点直直将她撞的摔进井里。霍宛华勉强扶着井沿,另一只手轻轻护着那突然撞过来的女人。
那女人却死死的瞪着她,眼底仿佛喷出火来。
啪的一声,霍宛华眼前一黑,那看似温柔斯文的女人竟是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霍宛华措手不及,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她捂着脸庞,惊恐的望着眼前骤然变得张牙舞爪的女人,不明白眼前的女人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女人很恨的望着她,劈手就要来抢夺她挂在颈间的那只风笛,恶声恶气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那是当初贺桢送给她的,他只说是西域那边得来的风笛,送她当作玩物,她便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即使到了先下这个地步也不愿意丢了它。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只小小的风笛倒好像刺激到眼前的女人似的?
"端木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有侍女和奴才急急的赶来,这位端木夫人可是君侯的新宠,现下是风头正劲的时候,她们可不敢让这位夫人有半点闪失。
侍女们望着头发散乱,眼神骇人的端木夫人怔住了,这位夫人素来端庄自持,何时曾这般抓狂过?也不知眼前这个女俘何处得罪了端木夫人。
端木夫人状若癫狂的从霍宛华手里抢夺那只风笛,霍宛华却拼死护着那只小小的风笛,任凭端木夫人疯狂的撕扯着她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贱人!你从哪里偷来这信物?还不快交出来!"端木夫人厉声咒骂,一旁的侍女们连忙上前抢夺,尖锐的指甲在她肌肤上抓出一道道痕迹,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她身上。
霍宛华一声不吭,只低着头咬紧唇瓣,默默的承受。她不愿也不屑将这风笛的真正来历告诉眼前这群人。
咒骂声将其他人也引了过来,太史令谢濉阳送幼妹进府陪伴太夫人,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在花园中的香樟树下散步,蓦然听到这边有吵闹声,连忙疾步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