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猎大会回府后,又过了五日。
陆轻尘的肩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为春猎发生的事情,陆轻尘的在京城的名声更盛,不过各种流言蜚语也随着而来,陆轻尘终日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懒得理会那些事情。
“小姐,太子妃刚才送来请柬,说是邀你去东宫一聚,感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阿晚从院外进来,摇了摇手上明晃晃的帖子。
陆轻尘想起了那个娇柔单纯的女子,因为新婚之夜的毒,连春猎大会也没有去,她们两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阿晚见陆轻尘的思绪似乎已经飞升九天,忍不住提醒道:“小姐,要不要回绝太子妃,不过东宫的马车还在外面。”
“没事,出去透透气也好,闷太久了。”一来陆轻尘对着位太子妃也着实有几分好感,二来,她也有点好奇,太子妃叫她前去的目的。
阿晚闻言急忙从室内拿出陆轻尘毛茸茸的雪白披风给陆轻尘系上,陆轻尘顿时整个人都陷入一片暖洋洋的触感之中。
“小姐,东宫到了。”阿晚小心翼翼地摇醒有些昏昏欲睡的陆轻尘。
陆轻尘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嗯~”
陆轻尘和阿晚跟着东宫的麽麽一路走到了清华殿,这便是太子妃的居处。
刚进门,便看到了坐在桌旁满脸笑意的粉雕玉琢的太子妃,一双葡萄般般双眼正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参见太子妃娘娘。”陆轻尘和阿晚请安道。
“免礼免礼。”林沁语招招手,示意陆轻尘坐到她身边去。
“轻尘姐姐,你好美呀。像水做的,和这里北冥国的女子不太一样。”林沁语认真地看着陆轻尘说道。
“娘娘直接说我弱不禁风得了。”陆轻尘笑道。
“不是呢,我是认真的。还有轻尘姐姐你能不能叫我沁语,和我四哥一样,叫娘娘什么的,太生分了,还有,把我叫老了,我可比你小哦。”林沁语眨了眨眼睛调皮地道。
“知道啦。”陆轻尘笑道。“你身子好些了吗?”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林沁语听闻陆轻尘问起自己的病情,不由地又想起了那个冰冷的新婚之夜,自己差点就香消玉殒,心情不由地有些低落。“轻尘姐姐,你呢?听哥哥说,你在春猎大会的时候也受了伤,还有上次在上元节欺负我的那个登徒子,居然敢对你下手,对不起啊,轻尘姐姐,肯定是因为我,那个登徒子才会对你怀恨在心。”
陆轻尘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也没有什么大碍了,你别想太多,这不关你的事,那靖王府世子殿下生性放荡,他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才禁足三个月,惩罚也太轻了!”林沁语气鼓鼓地说。
陆轻尘将林沁语的表情放在眼中,心里一暖,看的出来,林沁语是真的为她担心,只是林沁语这喜怒全言于脸上的单纯性格,她实在有些担心她能否在这如同战场的东宫生存下去。
“哈哈~那就等沁语成了皇后娘娘,再为我报仇吧。”陆轻尘在林沁语耳语道。
林沁语闻言,脸上浮现一片可疑的红晕。
陆轻尘轻笑,看来太子殿下对林沁语还是不错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林嘉言从屋外走了进来,在陆轻尘的对面坐下,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好奇望着她们。
“四哥,你迟到了。”林嘉言故意沉着脸道。
“和太子殿下在书房商量了一会,四哥马上就要离开了,怎么也得嘱咐太子殿下以后好好照顾你,多多包容你才行。”林嘉言柔声道。
陆轻尘望着突然出现的林嘉言,又得到了他将要离开的消息,一时有点发蒙,这是春猎大会后第一次见到他,他看上去清减了些,下颌的幅度更明显了。
“四殿下这是要返回南越了?”陆轻尘问。
“是的,此次因为皇帝陛下的挽留,在北冥国呆的日子本就比计划的多出了十来天,如今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而沁语在东宫也生活得很好,我总算可以放心地离开了。”林嘉言回答道。
林沁语笑眯眯地看着二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一阵窃喜,难道万年冰山四哥哥终于动凡心了,在林嘉言向她提出要邀请陆轻尘来东宫一聚的时候,她心中熊熊的八卦之火就按捺不住了,今天又看到二人之间如同老友般的相处方式,更加坚定了林沁语的猜想。
“轻尘姐姐,四哥,你们先先聊,我去看下麽麽的饭菜准备得如何了。”林沁语说完朝林嘉言眨了眨眼睛,拉着丫鬟和阿晚一溜烟地跑了。阿晚觉得很委屈,怕自己离开陆轻尘,陆轻尘又会受到什么伤害,可碍于林沁语太子妃的身份,也不敢违抗。
林沁语把阿晚和丫鬟拉倒转角处后,只遣了丫鬟去厨房观察,自己就蹲在了窗户旁边暗暗观察陆轻尘和林嘉言。
阿晚被这位太子妃娘娘的举动惊到了,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林沁语见阿晚呆呆地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我说你这个丫头,怎么就那么会看人脸色,不会见机行事呢?你看我四哥和你家小姐,男才女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怎么还能留在那里煞风景呢?”林沁语解释道。
阿晚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心里暗暗反驳,她可没有看出来。不过也只得老老实实地跟着林沁语偷窥。
房间内,陆轻尘因为没什么内力,自然听不到林沁语和阿晚的对话,不过这一切可逃不过林嘉言的耳朵,在听到林沁语对自己和陆轻尘的评价时,他喝茶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四殿下,前几日在春猎的相救之恩轻尘还没有来得及道谢。”陆轻尘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那天陆小姐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林嘉言揶揄道。
陆轻尘想起自己那天的柔弱,心里故作淡定,可脸上还是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晕。
“让四殿下见笑了。”
“陆小姐说笑了,朋友有难自当相助。听闻战威侯乃是陆小姐的伯父,想必陆小姐的父母亦是人中龙凤,才能将陆小姐培养得这般出色。”林嘉言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陆轻尘的眸子却瞬间黯淡了下来。
“家父,家母已经过过世很久了。”
“是我唐突了。”看着陆轻尘并不想提及父母的事,林嘉言只好作罢。
不一会儿,便到了晚膳时间,林沁语非要留着陆轻尘用晚膳,说今天的菜都是南越特有的,特地为陆轻尘和林嘉言做的,他们两谁都不能缺席,陆轻尘无奈,只好留下。
等到上菜时,陆轻尘才真的明白了什么是南越特产,全部是她没有见过的菜式,与北冥国人喜欢肉食不同,南越国的菜系偏于清淡,小巧,绿油油的色彩呈于桌面,仿佛将春天融入了菜中一样。
陆轻尘夹夹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抹茶色的糕点,小心地咬了一口,淡淡的苦涩和清香直击味蕾。
“好吃吗?”林沁语眼巴巴地望着陆轻尘,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可不能丢脸。
“这是荞麦糕吗?”陆轻尘问道。
“真厉害。据我所知,北冥国的荞麦不多,陆小姐居然一尝便知。”林嘉言赞赏道。
“过奖了,只是这荞麦也可以入药,所以我才知道,只是没想到这荞麦也可以这样做,真是色香味俱全。”陆轻尘想到《途游志》中的记载,不由地感叹南越的物产之丰富。
“姐姐,我们南越还有一年一度的清清节哦~每当清清节至,家家户户都会做荞麦糕。”林沁语兴奋地说。“还有荞麦花海,虽然我没见过,但是听四哥讲起过,真是美极了。”
陆轻成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林嘉言,没想到看起来冷冰冰的林嘉言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姐姐,如果你能去我们南越,你一定会爱上那里的。”林沁语还是不死心地极力想撮合陆轻尘和林嘉言。
陆轻尘看出了林沁语的用意,倒也不觉得尴尬,真心被林沁语的单纯所打动。
林嘉言却突然放下了筷子,沉声道:“沁语,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如今你既然已经成为了北冥的太子妃,就应该做好你太子妃的本分,知道吗?”
林沁语看着林嘉言有些阴沉的脸色,有些唯唯诺诺地答道:“知道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为这突然的变故,突然冷清了下来,陆轻尘不好说什么,只得闷声吃饭,不过压抑的情绪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因为,这饭菜着实太美味了。
等到陆轻尘将要告辞的时候,原本还一脸忧郁的林沁语却突然变得活泼起来,说什么也要林嘉言护送陆轻尘回府,陆轻尘一阵汗颜,看来林沁语还是没有放弃她的想法。
奇怪的是,林嘉言也没有拒绝,就这样,陆轻尘和林嘉言一齐坐上了回战威侯府的马车。
“让你见笑了,沁语生性单纯,什么事也藏不住。”林嘉言道。
“沁语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说实话,她不适合这里。”陆轻尘盯着林嘉言的眼睛无畏地说道。按照她以往的心性,她是不可能对林嘉言说出这番话的,不过也许是因为林嘉言救过自己,或许是他即将离开,她在这一刻,放下了防备。
“生在皇家,命运永远都不能被自己掌控。”林嘉言的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悲伤,这是陆轻尘第一次看到他的真实的情绪。
“你和沁语很亲吧?我看那丫头虽然有些怕你,却十分依赖你。”陆轻尘道。
林嘉言望着陆轻尘此刻明亮没有防备的眸子,心里也突然软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不然不会亲自将她送到北冥,让她孤零零一个人,陆小姐,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望你多多帮帮沁语。”
陆轻尘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托孤,有些手足无措。
“四皇子,你恐怕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介孤女,无权无势,恐怕难护沁语周全。”
“陆小姐,我相信你。”林嘉言就这么坚定地看着陆轻尘的眼睛道。
陆轻尘在与林嘉言的对视中终于败下阵来,她移开目光,看向别处道:“我答应你,会尽自己最大能力的。”
林嘉言闻言嘴角弯起一丝幅度。
“小姐,我们到了。”阿晚在马车外道。
陆轻尘像林嘉言微笑致意,弯腰出了马车。
林嘉言拉开马车的帘子,探出半个身子。
“陆小姐,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就此别过。”林嘉言道。
“有缘自会相见,四殿下请。”陆轻尘屈身回礼。
林嘉言略带笑意,放下了帘子,马车缓缓驶离了陆轻尘的路线。
陆轻尘带着阿晚走进了战威侯府,这一切都落入了不远处陆莹的眼中。
陆莹抓着手帕的手因过度用力都失去了血色,关节泛着苍白,脸色也有点难看。
“大小姐,这陆轻尘还真是个浪蹄子,自从她在太子殿下婚宴那天出了风头后,便时刻不忘记使她的狐媚性子,如今还勾搭上了四殿下,我之前听有的人议论,她和六殿下之间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之前她不是在春猎大会受了伤吗,虽然没有查出幕后主使,可一向温和的六殿下盛怒之下处置了好多人。”陆莹的贴身婢女风棋轻蔑地说道。
“好了,闭嘴。”陆莹听了风棋的话更加气打不出一处来,她明明是天之娇女,从小到大,她都是人群的中心,何时被她人如此抢过风头,还有林嘉言,明明是她先遇上的,她也对其充满了好感,可为什么遇到陆轻尘后,林嘉言对她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她不甘心。
风棋看着盛怒而去的主子,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