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媛极轻巧地笑了一声，颇有几分翠柳扶风之感：“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妹妹怀有身孕，我却没有来见过妹妹一眼，这怕是不太和礼数。”
长歌看她一眼，展颜一笑：“姐姐不愧是张儒士的孙女，长歌佩服。”
“妹妹谬赞了”张德媛不甚在意：“妹妹的孩子也快五个月了吧？”
长歌爱怜地抚摸着肚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寂寥：“是啊，五个月了……再过不久，就可以看见他了。”
“妹妹果真好福气”
长歌回过神，谦和道：“姐姐哪里话，姐姐如今正值盛年，还怕没有个一子半女吗？”
张德媛笑笑，并不说话。
长歌实在不知道她此番前来到底所为何事，长歌也没有耐心和她再继续装模作样下去，开口道：“妹妹今日身体有些不适，还请姐姐见谅。”
只见那张德媛点点头，善解人意道：“瞧我，都怪姐姐与妹妹太过投缘，竟忘了时间。既如此，那姐姐就先回去了，妹妹你好好休息，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送走张德媛后，长歌的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恶心。
“小姐，这张德媛也忒烦人了，赖在这里那么久也不走。”半夏为长歌揉着太阳穴小声道。
长歌露出一股疲惫：“其实我也想不通她此番前来到底是为了何事？以冬，你觉得张德媛这个人怎么样？”
立在一旁的以冬露出沉思的表情：“小姐，奴婢觉得这个张德媛有些古怪，她此番前来既不像是来示好的，也不像是来试探的，奴婢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
“说的有理，我也很奇怪，张德媛先前一直在宫中蛰伏，咱们对她也没有什么防备，她今天来看似只是来找我说说话，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样子，可是我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长歌一脸严肃，想了许久后，脑袋突然一亮，嘴角慢慢露出微笑。
以冬见状忙问：“小姐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张德媛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她还是漏了一点。”长歌笑道。
半夏好奇；“什么？”
“她的态度太正常了，可正是这种正常暴露了她，我现在暂时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但是我敢保证不久后，她一定还会来找我，只要她来找我，我就不信发现不了。”长歌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以冬，去查查这个张芷妍以前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查到立马来告诉我。”
以冬行了礼后就走了出去，长歌一个人歪在贵妃椅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皇帝下朝后就坐在含元殿西侧殿的小桌上批起了奏折，只见赵培德进来禀报说和亲王求见，皇帝漫不经心道：“知道了，让他进来。”
和亲王只穿着家常的长袍，跪在地上道：“臣弟参见皇兄。”
“起来吧，尝尝今年刚来的雪顶含翠。”皇帝放下奏折，温和道。
和亲王闻言起身，尝了一口道：“果然是好茶，皇兄，臣弟刚刚得到消息，独孤永浩大获全胜，怕是再过几日就到京城了，他此番平定战乱有功，皇兄可想好要给他什么赏赐了吗？”
“他还好意思要吗？”皇帝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讽刺，他有些不虞地说道：“这两年他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和亲王虽常年驻守边关，但对京中之事还是有一些了解：“其实臣弟也有些疑惑，此次明明就是郭少将军功劳最大，可为什么传到京中的消息却是独孤将军呢？”
皇帝冷笑一声：“贪心不足！这两年，他们家的动作倒是越来越大了。”
“皇兄所言极是，先前这独孤太爷不是还想着把梦璃世子过继给皇兄吗？”和亲王微微有些尴尬。
皇帝坐在一旁，目光闪动，两年前，独孤仲曾已江山社稷为由逼迫自己把他的外孙子过继为皇子：“那时寡人刚刚登基，朝中又多为独孤一党，要不是你和三哥鼎立相助，我们东越皇室的血脉可就要被搅乱了。”
“臣弟不是那个意思。”
皇帝“咳”了一声：“无事，都过去了。”他望着桌上那盘珍珠椰奶糕，冷傲的目光里也出现了一丝温存：“现在朕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用去担心这个问题了。”
和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挑了些公事回奏：“禀皇兄，李智大人与我约定明日辰时旭峰亭相见，他怕是已经有了些消息。”
“这么快。”皇帝有些惊讶，随即又道：“阿智行走江湖多年，消息灵便些也是有的，只不过……”
此时赵培德递了封奏折上前，皇帝接过来看了几眼，心下有些疑惑，开口道：“然弟，你可曾听过关于江南总督顾青松的事？”
“几年前倒是听李智大人说了些。”和亲王见他面露沉思，也不敢隐瞒，立即理了思绪道：“听说这顾青松早年不过是一户寒门家的儿子，也没有什么可依傍的，考了功名之后也只是平平。但在十多年前，他突然平反了当时颇有些名气的土匪，当时的知府见他面目清秀，为人有礼，就把他升迁了。”
“还有吗？”
“自升迁后，这顾青松就一发不可收拾，才六年他就已经做到了江南总督之位，并且还娶了镇国府的小姐为妻，听说两人十分恩爱，生有一女，只不过那女孩体弱多病，很少出来见人。”
皇帝并不回答，食指节奏均匀地敲击着桌面，眼里的神情莫测，让人猜不出是在想什么。
和亲王见状，心里也有了疑惑“可是出什么事了？”
皇帝摇摇头；“你可知阿明现在的父亲是谁？”
“难道是顾青松？”
皇帝赞许一笑：“当年听说是顾青松救了阿明，开始我倒没有什么奇怪，可是刚刚听你一说，这里面似乎有些古怪。”
“请皇兄为臣弟解释一二。”
皇帝道：“其一，这顾青松原本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县令，可是一夜之间就平反了盘踞多年的土匪，这有些说不通；其二，听闻顾青松武功高强，当年求娶郭家小姐时他曾打败过京中的五大高手，可是他不过一介寒衣，这武功是从哪里来得？还有，琥珀川地险荒凉，也不是去江南的路，你说他的出现会不会凑齐了一些？”
“难道这顾青松真的有问题？”
皇帝嘴角一勾：“然弟，看来又得麻烦你一趟了。”
和亲王摇摇头，笑道：“皇兄哪里话，臣弟自小便跟随皇兄，您有什么要让我去做直接吩咐就好了。”
皇帝道：“你明日与阿智见面后，就去帮我查关于顾青松的事，记住，每一件小事都要查，还有，小心些，不要被发现了。”
“臣弟明白了，皇兄，那阿明那边？”
皇帝有些犹豫，又道：“她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些事就暂时不要让她知道了。”
和亲王恭顺的点点头，又见皇帝温声道：“你来京中这几日倒还没有与你好好吃过一顿，这样吧，今日的晚膳就在我这吃，咱们兄弟俩不醉不归。”
“臣弟自当愿意。”
蝉鸣漫漫，这几日的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炎热，永宁宫门外并无什么可遮蔽的，长歌虽坐在轿撵里，也出了些汗，稍微擦拭后，她掀开帘子笑道：“永宁宫这般炎热，怨不得皇后不爱出门了。”
半夏擦了擦汗，服侍长歌下来，不由道：“小姐小心些，也不知道这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舒服下来。”
长歌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用了一种极为惆怅地语气道：“快了，这天，也该变变了。”
长歌至明瑟殿时，一股幽香扑面而来。皇后见了她，一脸关心：“好妹妹，难为你了，这样热的天还来看我。”
言语间似乎有千般体贴，只是无从表达而已，长歌凝视着她，见她神色如常，依旧端庄大气：“多谢娘娘关心。”
周围静了下来，那几缸大冰块吹来了丝丝凉风，吹得殿里的轻纱慢慢飘舞。长歌与皇后一同坐着，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宴会之上。
皇后叹道：“一连几年，咱们宫里终于能有一个孩子了。”
长歌含笑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相信嫡皇子很快也会来到皇后娘娘身边的。”长歌一袭红裙，那张扬间又露出几分尊贵，不知道为什么，皇后总觉得自己还是像从前一样在林涵月之下，就算现在她们俩的身份早已不同，可是心里的那种自卑，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皇后讨厌这种感觉。
“是么？”皇后有些感叹。
长歌莞尔一笑：“那是自然，皇后娘娘整日操劳，太医们不尽心也是有的。前两日，臣妾听说您受了风寒？”
“不过是贪凉，头痛了几日而已。”
长歌道：“虽说只是头痛，可也马虎不得，臣妾从前也有头晕发痛之症，皇上见了就给臣妾弄了些南边的苍离草来，又让齐太医加了些雪莲，玉髓制成了这迎香丸，臣妾吃了几月觉得果真不错，便拿了些来献于娘娘，还请娘娘不要嫌弃。”
“哪里，苍离本就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几十年也才有那么一两斤，妹妹如此诚意，本宫自然是要接受的。”皇后微笑地接过那盒极为珍贵珍贵的迎香丸，眼里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妒恨。
长歌自然是瞧得真真切切，脸上的笑容越来明媚道：“娘娘喜欢就好，这样妹妹也就放心了，对了，妹妹近日来，还给娘娘带了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