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吹过,令半夏,以冬两人的心里微微有些发凉。
“小姐,您怎么之前不告诉奴婢们呢?”半夏心中震动,她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原来自己的小姐竟然就是前朝宫里最具有传奇性的韵真公主——林涵月。
长歌眼里微微露出一丝怅然,随即又如以往的神色道:“当时我刚刚醒来,记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想起一点来,我自己也不敢太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今天,遇见了夏历的九皇子时,我才彻底把从前的一切给想了起来。”
“所以……所以,小姐您刚刚醒来的那段时间不想见人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以冬看着长歌的神色,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的疑惑,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解释。
长歌迎着阳光,金黄色的光晕照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有几分神秘起来,她点点头,算是默认。
“怪不得奴婢总是觉得小姐身上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原来小姐的身份竟然是如此尊贵!”半夏眼睛亮亮的,开心地说道。
以冬白了她一眼;“你呀,快少说些吧。”
“哪里身份就尊贵了?”长歌轻轻开口,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淡淡的愁意:“我如今就算告诉皇上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过只是一个罪臣之后,与我,与你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小姐……”
长歌止住她的话:“更何况,如今明霞公主虎视眈眈,对后为志在必得,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只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此处,长歌的脸上也不禁带了几分厉色。
以冬两人眼神一禀,神色也变得有几分凝重起来,此时半夏似安慰般开口:“小姐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以皇上对小姐的爱护程度,就算她是别国公主又能怎样,更何况如今,小姐是皇后,她只是贵妃,这身份上,到底是不同的。”
长歌听完只摇摇头,苦笑一声。
“你还不明白吗!”以冬瞪了她一眼:“咱们现在虽说是有皇上的宠爱,可是小姐毕竟根基不稳,又没有什么依靠,要是庄贵妃赶在小姐前怀了孕,到时候,就算小姐是皇后也压不住她!你难道忘了咱们刚进宫时,涵贵妃和前皇后的情形了?”
“小姐!”半夏一听,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
长歌赞许地对以冬点点头:“以冬所言甚是,这才是本宫的担心之处,唉……谁让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呢?”她无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肚子,眼里透出一抹刻骨的怨恨。
可心头虽恨,但长歌早已不是那个刚入宫闱的天真少女,随着年事渐长心事也就越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成往日的神情。
皇帝回到华羽宫时已过了三更,夏日晴朗的夜里月色有些淡淡的发黄,清辉洒在华羽宫繁茂的树林间,几分凄凉之色已悄然播种,静静吸取着营养。他眼眸黯了黯,望着一轮明月,不知阿明此刻在干什么?心里的那一点冲动差点令他返回长乐宫去,可他刚行了几步,脚下就越是无力,他终是不能随心所愿……
华羽宫的长长阶梯,让他想起那一日在昭阳殿的玉阶上,她指着天上的月光对他回眸一笑:“致远,你瞧今晚的月色这样好。”
月色多好啊,他心里刺痛,其实他一直想说,再美的月色也比不过她眼里真心实意的微笑。这么多年,他对她许下甚多诺言,可是实现的却寥寥无几。
阿明,你若想起来,必定是怨我的吧?
他只要一想起她的眼里的无可奈何,她的委曲求全,她的小心翼翼,他的心,好痛……
皇帝摇摇头,努力想摆脱这样的回忆,他握紧自己的拳头,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一天,他一定可以随心所欲,只要他想,就可以!
院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随风飘扬的红灯笼,在此刻,竟也显出几丝蠢蠢欲动的诡异来,他的心稍稍放下,这么晚了,明霞应该睡下了。
睡下也好,他不想去面对那个人,那个嚣张跋扈,却不知的蠢女人。其实从第一眼开始,皇帝就知道明霞在可以模仿阿明,她学着阿明的说话,学着阿明的神态,甚至连穿衣的风格也是小心翼翼的模仿着,她以为这般精心装扮,自己必定会宠幸她,可殊不知在自己看来,却是如东施效颦一般。
他叹口气,纵使如此,他还是得面对,这一个尴尬的时刻。
月光越来越亮,树丛中偶尔发出几声鸟叫,他看着满宫宇的喜字彩带,心里越来越烦躁,他挥手唤过赵培德道:“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摘了,一个妃子,哪里能用正红这个颜色!难道就不把天家的威严放在眼里吗!”
赵德培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他心里明白皇帝为何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连声道:“奴才遵命,皇上放心,奴才这就命人给撤了。”
“再把这宫里的人好好清一清,找几个信得过,调教好的人来。”皇帝不耐烦地揉揉太阳穴,才缓缓上前。
他踏着满地细密的树影走近希云殿,只见窗户里依旧透着朦胧的光点。
还没睡,他摇摇头,走了进去。
“皇上……”刚走进去,庄贵妃就娇怯怯地开口;“皇上,是您来了吗?”
皇帝道:“嗯,其实你不必等我,今日临时有些朝务,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可以弄完。”
庄贵妃水眸盈盈,她看着皇帝深情道:“皇上,臣妾虽然不知道您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今晚是臣妾的新婚之夜,臣妾就要等。”
一样的话语,一样的语气,可皇帝心里却没有半分感动,只有快要忍不住的愤怒,到底是谁!敢他的装神弄鬼!
他走近他,只见眼前的没人,一身红妆,描画着精致的妆容,皇帝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掀开庄贵妃的珠帘,冷淡道;“脱掉,谁允许你穿正红的,你们北齐难道连着点规矩都不知道吗!”
刹那间,一颗颗珍珠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庄贵妃大吃一惊,刚要说话,就被皇帝一把撕开衣服,死死捂着了嘴唇,她眼神惊恐,只能发出“呜呜……”的单音。
皇帝厌恶地看她一眼,随即便不带一丝感情地狠狠占据了她!庄贵妃痛的流下了泪,可是皇帝却丝毫没有一定怜香惜玉的意思,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与平时的温柔沉稳不同,今天的他,身上充满着厌恶与嘲讽……
烛影摇曳,庄贵妃躺在床上疲惫不堪,她看着衣冠整齐,甚至连头发也没乱的皇帝,心里涌起一抹酸意,她吸着气,开口;“皇上,臣妾对您一片真心,您为何要如此对我!”
谁知皇帝不为所动,冷笑一声:“一片真心?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恨道;“你所谓的真心就是模仿别人吗?你在你们北齐要怎么样我无所谓,但是你要明白,到了东越,你就得听我的!我劝你最好放下那些见不得人的思想,这个皇后之位,你不配!”
“皇上!皇上……”
皇帝头也不回,直径走出了华羽宫。
庄贵妃满脸赤红,她看着皇帝走远的方向,心里的那抹嫉妒越来越强烈!
夜已过半,长歌辗转反侧许久,依旧睡不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她索性起床披了件衣服,拿起自己的玉萧,坐在窗台,自己吹了起来: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金炉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裴回。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未成曲调先有情,不过三两句,心中的那股哀愁就越来越深,宫中自古红颜薄命,长歌心中一惊,仿佛是心里最隐秘的那一丝线被挑破了一般,她放下玉萧,眼里慢慢凝起了泪。
累了,长歌真的累了……她拿起那管玉萧,边上已经慢慢变淡的几个字,似乎又变得清晰起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
长歌反复念着这两句话,心里的苦涩越来越浓,致远,我实现了我们之前的诺言,可是我发现……你似乎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致远了。
“小姐,您怎么不吹了?”长歌沉默许久,一直坐在旁边的半夏有些好奇地问道。
心思烦乱,眉目间透出淡淡的哀愁,长歌开口道;“我忘了后面的曲调了。”
半夏亦不敢多问。只得为长歌添了一杯茶,静静带在一旁。沉默许久,宽大的衣袖滑落的在手腕处,长歌惊奇的发现,自己这半年竟然瘦了这么多!月光透着窗纱清冷地落在手臂上,自己原本白皙的手,此时的颜色惊呼透明……她默然,穿起鞋,拿着玉萧,推开了门。
“怎么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