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完后,长歌略吃了小米粥便离开长乐宫,来到了张德媛的住处。
张德媛此时正忐忑不安,衣服也只是穿着半新不就的一件淡粉长衫,她见长歌前来,脸上露出一阵恐慌,险些从床上跌下来,她有些结巴道:“臣妾,参见,参见皇后娘娘。”
长歌挥挥手,屏退身边的所有人道:“都下去,本宫要单独和张德媛说几句话。”
“娘娘……”
长歌往椅子上坐下,一言不发,张德媛很是忐忑,她红着眼眶,怯怯地开口:“皇后娘娘……”
长歌眼神一冷,从袖口里拿出一包药粉:“是你还是陈太医吃,选一个吧。”长歌指了指眼前的鹤顶红,那鲜艳的颜色,让张德媛的心里发出一阵恐惧。
“吃下它,可以保你的家人和陈太医平安。”长歌沉声说道:“纸包不住火,等再过几个月新人进来,你和陈太医的事情,迟早要露馅。”
张德媛大惊失色:“娘娘,娘娘,臣妾……”
长歌脸色冷淡,并不想多说话,只道:“趁现在此事还未闹大,你也趁早做一个了断!你也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从来就不是为自己活。”
她的手指发抖,已经有几颗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长歌心中直打鼓:“长痛不如短痛,趁早选择吧!”
张德媛哭的压抑而悲伤,那样的哀伤,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弥漫出来一般,她眼中含泪,神情却异常坚毅而绝句:“皇后娘娘,只要能保住宇轩和我父母的平安,臣妾宁愿去死!”说完,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拿过那包药粉,仰头全部吃了进去。
长歌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张德媛流着泪,可谁曾想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疑惑,“娘娘……这鹤顶红?”
长歌随手抬起碗边的一盏茶轻嗅:“鹤顶红那样珍贵的毒药本宫怎可能有?这不过是一包玫瑰花粉罢了,你吃了,也只会美容养颜而已。”
张德媛的再也忍不住哭起来,她惊异道:“娘娘为何这样做?”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陈太医很可怜。”长歌只是浅浅的笑着,“这世间,两情相悦的人会有多少?能为彼此献出生命的人又能有多少?”
比如她和皇帝,就算从前再相爱,再刻骨铭心,也抵不过权利的诱惑和人心的改变。
长歌嘴角忽然闪过一丝极酸楚的笑:“本宫原先不想帮你们的,可是……我不忍心。”
“娘娘,谢谢娘娘。”张德媛跪在地上,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长歌扶她起来,语气里也含了一抹暖意:“宫里实在不是个好地方,你们既然想相守,可想好一个地方了?”
“娘娘您的意思是?”张德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要让我和宇轩出去?”
长歌点点头,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嗯,我只问你们,你们敢吗?”
张德媛眼里发出坚定的光,“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么样我都愿意。”
长歌轻笑一声;“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她顿了顿道:“既然如此,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娘娘您请说。”
长歌道:“你要是出去了,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你以前的身份,也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与本宫有关,若是有一点不从,本宫会让你好好尝尝什么叫做家破人亡的滋味!”长歌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前所未有的狠厉:“德媛姐姐,你明白我的为人,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行!”
张德媛神情一愣,过了许久,她缓缓点头,每一颔首,似有千般重,她的眼神里透着肯定与坚决。
“既然你答应了我,我必定会全力帮助你。”长歌的手指往她的唇上一点:“记住,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直到你死之前。”
两行清泪再一次从她的眼眶里流出,她再度点头:“臣妾以性命发誓,若是敢把今天这件事情说出去,臣妾便死无葬身之地!”
长歌长长地吁了口气,“既如此,你便这样做……”
张德媛侧耳倾听,眼里渐渐露出一抹雀跃忐忑的微笑。
“就是这些了。”长歌抿了口茶,意态优雅。
张德媛欲再度跪拜,却被长歌及时扶了起来:“姐姐不必多礼。”
长歌微笑,又唤半夏进来,递上一捧金银道:“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和一些金银首饰,你们两出去必定是少不得钱财的。”
“妹妹……”张德媛感激地看着她,“这,这我怎么收?”
长歌笑道:“快拿着吧,从今天开始我不能时常来看你了,你自己可要担心些。”
张德媛目光里露出不舍,她有些哽咽道:“姐姐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了。”
“你与我情同姐妹,你过得开心,我也就开心了。”长歌握紧她的手,又拿出一个精致地小荷包来道:“这荷包里还有两张五千两银票,虽说你与陈太医青梅竹马,可是这男人的心可不好说,毕竟你们两支生出去,他以后要是有了二心,你又没个娘家庇佑,到时候可怎么办?”
张德媛看着那个荷包,心中十分复杂:“妹妹……”
长歌握住她的手,推心置腹道:“你从小就在京中长大,那等男人有了钱便抛弃妻子的事情难道听的还少?再说了,入宫这几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吧?拿这些钱,悄悄的置办几间铺子……妹妹自然是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可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姐姐身上有这些银子也好傍身,不是吗?”
“没想到你竟然为我想的如此周到,”张德媛一边抹泪,一边道:“这样让你为难的事情,你竟然还这样为我考虑,请受姐姐一拜。”
长歌连忙扶起她:“咱们姐妹间不行这虚礼。”她笑道:“话已至此,姐姐便善自珍重,妹妹走了。”
“妹妹!”
长歌回过头。
“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姐姐做的,姐姐一定在所不惜!”
“嗯,我记住了。”长歌嫣然一笑,随即便踱步出了钟合宫。
以冬几人已在殿门外等候,见长歌出来,不由得开口问道:“小姐可是办妥了?”
“嗯,让于钦开始准备吧。”
以冬有些担忧:“这件事,应该不会走漏了风声吧?”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长歌冷笑:“去派个人好好问候一下东韩绣女,不然这场戏还不知道怎么开锣呢?”
以冬应允,默默跟在长歌身后不再说话。
五日后,张德媛因为东韩秀女的挑衅再一次“病倒”在床上,陈太医医治了十几天也不见好,终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张德媛病逝在了钟何宫,长歌听到此消息时,只是淡淡一笑,她玩着一张新制的皮影:“出城了吗?”
“回娘娘的话,已经过了风林关了。”陈于钦恭敬道。
长歌点点头:“嗯,那就好,派人多盯着些,有什么情况在来禀报我。”
“是。”
三个月后,一封从江南传来的桃花宣悄悄送到了长歌的手上,她看着那张宣纸,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宫里的日子总是这样难熬,一日长歌从太后处出来,恰巧遇见皇帝往长信宫这边走来,他见长歌与以冬慢慢走着,脸上不觉又惊又喜,他呼吸有些急促道:“阿明,我已经快有一个月没见你了,你老不让我见你,我怕见了你,你又生气。”
长歌瞥他一眼,语气淡淡道:“嗯,那皇上就继续别见吧。”
说完,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走了过去,皇帝用力拉住了她的手,眉眼里有一份不同寻常的执拗:“不许走,你要去哪?”
“放手。”
“我不放!”
“放手!”众目睽睽之下,长歌有些尴尬。
可皇帝似乎像着了魔一般,一直拉着她的手腕道:“你不告诉我你去哪,我就不放!”
长歌突然有些想笑,她扭头:“臣妾有些头晕要回宫,皇上也要一起来吗?”
“好啊,咱们这就回去。”
这人……皇帝拉着她的手,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回到了长乐宫。
“你最近怎么又瘦了?”皇帝坐到她的身边,语气里似是担忧,似是责备。
长歌漫不经心地吃着点心,生冷道:“嗯,许是天热吧。”
皇帝极为不喜欢她现在的说话方式,可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怒火道:“那过几天就启程去行宫。”
长歌抬起眼,有些不可置信,她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语气里也带了几分苍凉:“算了,与其奔波劳累,还不如就在宫里待得舒服呢。”
“那你要是……”
“行了。”长歌打断他:“你今日来,就想和我说这些?”
皇帝脸上闪过几丝尴尬:“阿明……”
“皇上有何吩咐?”
“你当真要这样和我说话吗?”皇帝的眼里弥漫起痛楚。
长歌忽然有一丝心软,随即她摇摇头,都是要离开的人了,没什么可难过的,既然回不到曾经,那就不要再继续折磨彼此了。
“阿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