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必前去慈宁宫,怿心便想着总该往皇后的坤宁宫去问安,总也不算失了礼数。
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正端了针线篮子,坐在明媚的阳光之下,低头绣着一件鹅黄色的小衣裳,步摇上的穗子轻轻打着晃。
“臣妾翊坤宫淑嫔郑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抬起头,搁下衣裳针线,便笑着搀扶起屈膝行礼的怿心,“免了。这名位本就该是你的,果不其然,你是这五十名淑女中的第一人。”
怿心谦虚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此来一是想谢谢娘娘当日在北五所的相救之谊,二也是想来看看大公主。”
皇后朝着殿门口唤了一声,“平娘,把媖儿抱出来,给淑嫔看看。”
轩媖正在平娘怀中安安静静睡着,怿心看得欢喜,伸手想要抱一抱朱轩媖,平娘却在此时向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怿心,“淑嫔娘娘如今身娇肉贵的,抱孩子怕是会累着您。”
皇后横一眼平娘,自己抱过轩媖交到了怿心手里,轩媖朝着怿心怀里蹭了蹭,依旧是安稳地睡着,皇后欣慰道:“媖儿知道是你救了她,她很喜欢你呢。”
怿心的手轻轻摇晃着,看着轩媖的眼里满是怜爱,“当日只是举手之劳,不足皇后娘娘挂齿,只要皇后娘娘和大公主一切平安,就是臣妾的福报了。”
皇后摸一摸女儿的额头,看着怿心道:“瞧你这个样子,当是极爱孩子的一个人,若是真心喜爱,自己也赶紧生一个,左右这宫中只有媖儿一个孩子,往后怕是连个玩伴儿也没有。”
生孩子?为朱翊钧生孩子么?怿心心中苦笑,朱翊钧介怀着她曾经对朱翊镠的情谊,即便他册封了她为淑嫔,但他似乎只是将她当作发泄不满的对象,他和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怿心面上却还是笑,“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哪有您这么好的福气?”
如此说笑一番,向皇后致过礼,怿心便告辞了。待得怿心走后,皇后才对平娘冷了脸,“你方才阴阳怪气地对着郑淑嫔说话,是为什么?”
平娘犹自不服,“皇后娘娘,依奴婢看这郑淑嫔分明没安好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借您的力,当上九嫔之一。”
“依你之见,若无当日雪地救助本宫的事情,凭她的品貌无法位列九嫔之一?”皇后轻拍着怀中的轩媖,“你若再有这样以下犯上的言行,也不必在坤宁宫当差,或提铃,或板著,你自己选。”
平娘膝盖一软,便跪倒在了皇后面前,提铃板著,这可都是有命受没命活的刑罚,她哪里有这个胆子去承受,连连告饶道:“皇后娘娘息怒,奴婢日后必定谨言慎行,不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这次也就罢了。”皇后将轩媖交给平娘,“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本宫,但是郑淑嫔这样的人配得上皇上,你若是这般嘴碎下去,传出去还当是我坤宁宫度量这般小,容不得那翊坤宫小小的一个淑嫔。”
“刚进来就听见你在说淑嫔,她怎么了?”
朱翊钧将将下朝,摆了銮驾便往坤宁宫来看望妻女,皇后笑迎上去,“方才郑淑嫔来看望媖儿,臣妾正和平娘说,郑淑嫔当真是有心了。”
朱翊钧随手拿起皇后做的小衣裳看了看,“喜姐儿,你还自己做这个?你生产当日倒是多亏了她,她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
“左右臣妾也没有旁的事情,倒不如做些针线活计。”皇后试探着道,“陛下,臣妾能否斗胆问陛下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皇后示意平娘抱着轩媖下去,这才开口:“其实还有半月不到便是皇极殿殿选的时候,陛下为何要提前册封郑淑嫔?”
朱翊钧却没有正面回答皇后的问题,只道:“为何会有此一问?”
“臣妾是想这般提前册封,怕是太过惹人注目,易使得淑嫔成为众矢之的,况且之前母后已然杖责过淑嫔,陛下如今赐淑嫔这样的荣宠,只怕母后慈心不悦。”
“皇后,你告诉朕,在你眼中是朕的心重要,还是太后的心重要?”
皇后心头突地一跳,急忙道:“臣妾先是陛下的妻子,再是太后的儿媳,若是真要分个轻重,那自然是陛下的心重要。”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多问,朕自有分寸,你只管好你的分内之事就是,比如——三月初一的皇极殿殿选,你与朕同去。”
皇后恭恭谨谨应答一声,“是。”
朱翊钧一直陪着皇后在坤宁宫用过晚膳,却不留宿。走出坤宁宫,连带着冯保也不叫跟着,只说夜风舒凉,要自己走上一走。
这一走,不知不觉便往翊坤宫的方向去了,宫门前挂着一盏红灯笼,这是后宫之中的传统,将将迎来新主人的翊坤宫也不例外。凡是宫妃住所,入夜门前皆悬红灯一盏,皇帝若有临幸,便会取下对应宫门前悬挂的灯笼,一但皇帝做出选择,其余宫门口的灯笼,便会即刻灭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