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长子新生,若是长久没有名字,怕也是不合适,称呼起来也着实不便,陛下应当及时赐名才是。”
“好!”朱翊钧撑着身子坐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衫,“你希望朕去,那朕就去,往后你的翊坤宫门口,也不必再挂红灯笼了。”
他拂袖而去,殿门嘭的一声合上,怿心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悄然坐起时,心中有个声音告诉她,他不会再回来了。
白苓走到怿心身边,“娘娘怎么让皇上走了,只要娘娘开口留皇上,皇上今晚一定不会去景阳宫的。”
怿心将身上的衣衫整好,白皙的双腿露在光滑的锦被之上,膝上蘸着药粉的伤口微微泛红,“若是本宫开口留下皇上,往后恭妃与太后眼中,还能容得下我么?不日流言便会传满紫禁,说是淑嫔强留皇上,或是皇上沉迷美色,以致撇下新生的皇长子不顾。这于我,与皇上,都是没有益处的。”
白苓看着怿心的模样,心里也难过起来,“奴婢见皇上出去之时极是生气的模样,怕是皇上一时还不知道娘娘此举的用意呢。”
“知不知道也就这样了,他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白苓轻声劝慰着怿心,“娘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王恭妃自入主景阳宫,皇上从没主动去看过她,大家心中都是清楚的,皇上不待见景阳宫,您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为此失了君心,这才是大大的不值当。”
怿心笑得凄楚,“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得到君心,又何谈失去呢?”
白苓还要再劝,怿心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周端嫔这些日子见过皇上?”
“奴婢不知道,自张阁老过世,陛下忙于前朝,不曾召幸过后妃。不过但凭端嫔娘娘与冯公公的关系,想来若是端嫔娘娘想见皇上,进乾清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怿心忽觉自己不能就此沉寂下去,即便她可以不去在乎自己心中的那口气,但她却不能够食言,在陈矩还不曾登上冯保的位子之前,她不能够就这样不去作为。
周端嫔与冯保如今互为依靠,冯保如今的处境,怕是连身在后宫之中的端嫔还不如。
若是端嫔没有这个机会再在朱翊钧面前聒噪,那么帮助陈矩剔除冯保的路将会更加顺畅。
周曼吟素来与怿心不对付,从前找茬便也罢了,如今更是还要牵连潞王,即便怿心怨恨朱翊镠的食言抛弃,却也不曾想要伤他清誉,如此便着实不能再忍下去。
朱翊钧那里,很快便叫司礼监拟定了皇长子的名字过来,这一辈的孩子,女孩从轩从女,男孩从常从水,故而皇长子的名字便是定为朱常洛了。
九嫔之中最为受宠的依旧是长春宫的德嫔李桑若,一时间风头无二,陪王伴驾的时辰多了,与怿心来往的时辰便少了,对此连素日里寂寂无声的刘昭妃言辞之中也不免露出艳羡之意。
时近九月,已是金桂飘香的时候,翊坤宫的梨树结了不少的梨子,怿心踩着小梯子,拣选了好些个大的摘下来,装在篮子里,叫庞保拎着往刘昭妃的咸福宫去。
庞保提着篮子跟在怿心身后,低声和怿心说话,“娘娘,陈公公告诉奴婢,说是张居正被抄家后,宫秩削尽,生前所受的玺书诰命尽数迫夺,家眷流放,他的幼子张简修更是在路上病死了。”
怿心听着暗暗心惊,“这也未免太重了些,皇上当真是毫不顾念他的辅政之功了。”
“功高震主,帝王之心最是不可捉摸。”庞保适时地住了口,“娘娘这话不可说,若是被皇上听到,奴婢怕皇上迁怒娘娘。”
怿心忽觉有些心软,张家已然一朝落尘埃,冯保失势也是必然之事,她又何必再对周端嫔做些什么,没了冯张二人,端嫔已是孤立无援,到底同为女子,怿心终究不愿做得太绝。
快要到咸福宫的时候,前头有个女子摇摇晃晃地走来,身边连个侍奉的人也不曾带着,怿心觉得有些奇怪,便立定在当场看着。
原来是顺嫔张蕊寒,素日里见到她,都是跟在周端嫔身边,周端嫔聒噪,反倒是衬得张顺嫔谦和恭顺。
阳光在张顺嫔面前起起伏伏,脚底像是踩着棉花一般,一脚深一脚浅,身子一斜便要栽倒,怿心上前扶住她,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怿心担忧道:“顺嫔,你没事儿吧?”
张顺嫔却像是没听见怿心说的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她推开怿心的手,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继续往前走去,依旧是摇摇欲坠的模样,她往前走去的时候,飘飘渺渺两个字便钻进了怿心的耳朵,“检修……”
怿心有些摸不着头脑,检修?有什么地方需要检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