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似乎是奔得急了的模样,站定在离怿心的不远处仓促地呼吸着。
直至见怿心面色红润,丝毫不像生了病的样子,朱翊钧心头才松泛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琵琶搁在桌上,“见到朕,就这么害怕么?”
“陛下此刻不是应该在乾西二所的除夕夜宴之上么?”怿心朝窗外看了看,眨眨眼道,“外头的礼乐声音还没有停。”
“宴上丝竹乱耳,朕不想听。”朱翊钧望住怿心,“朕竟不知道,你还会弹琵琶。”
怿心低眉谦虚一笑,“转轴松了,弹不得好声音,臣妾想着明日送去钟鼓司修一修的。”
朱翊钧淡淡道:“不必修了,朕记得钟鼓司有一把仿照古法所制的烧槽琵琶,音域宽广,乐声清亮,与南唐周后的那一把一般无二,明日你便去把那一把拿回翊坤宫吧。”
怿心倒也不推辞,“臣妾谢陛下恩典,待得陛下下次来翊坤宫,臣妾定然为陛下弹奏。”
朱翊钧似笑非笑,“这也是你的‘礼尚往来’?”
怿心问他:“这次,陛下接受吗?”
“那要看你弹得好不好。”朱翊钧走近怿心,“若是弹得不好,朕便把琵琶收回来。”他忽然转了话风,“不过朕今日,不是来和你谈琵琶的。”
“那是来做什……”怿心话还不曾说完,朱翊钧已然伸手将她打横抱起,帷幔落地间,掩映着一室的春色旖旎。
……
翌日,怿心带着白苓一同去钟鼓司拿烧槽琵琶时,钟鼓司的人早已得了上头的吩咐,早早的便将琵琶装好,小心翼翼交到白苓手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淑嫔娘娘慢走,若是此物有何不妥,尽管拿回钟鼓司来修整。”
“多谢。”
怿心与白苓走出钟鼓司,行于宫道之上,便觉有宫女太监偶有抬眸偷觑,小声议论着什么。
怿心看着心里不舒服,脚下便加快了步子,从白苓手中取过烧槽琵琶抱着,吩咐她,“去打听打听,他们都在议论什么,打听清楚了,再回来告诉我。”
白苓领命而去,怿心便自己抱着琵琶一路往翊坤宫去。
钟鼓司离翊坤宫很远,怿心亲自去,本想顺便出去走一走散心的,却不想回来的时候总有那样多的人窃窃私语,她虽自问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之事,但是这样的景象,还是叫她深感不快。
正闷头走路的时候,却闻得侧边宫门里熟悉的声音在叫她,“怿心。”
怿心见是李德嫔,这才停下步子等她走过来与她同行,李德嫔朝后头看了看,奇道:“身边怎么没有人跟着?白苓呢?怎么能叫你拿着东西?金月,快替淑嫔拿东西。”
金月从怿心手里接过烧槽琵琶,便退到了二人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怿心有些不高兴,“桑若,我从钟鼓司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路上的宫女太监都在议论我什么,我一看他们,他们就赶紧走了。”
李德嫔面带怀疑地看着怿心,问:“你真的不知道么?”
怿心愕然,“难道你知道?是为什么?”
“昨晚除夕夜,皇上是不是去翊坤宫找你了?”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皇帝临幸妃嫔,何时成了宫女太监口中议论的谈资了?怿心坦然承认,“皇上是来了,可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事情都做了,又何必装傻充愣不敢承认呢?”说话的是迎面而来的皇长子生母——恭妃王零露。
怿心与李德嫔忙一齐欠身行礼,“恭妃娘娘万安。”
王恭妃身边跟着两个婢女秋棠与春芨,后头还跟着一个侍卫,极是眼熟的样子,怿心仔细思忖,才想起来那是当初阻拦她进乾清宫,害她被李太后杖责的那个侍卫。
他不是乾清宫的侍卫么?怎么会跟在王恭妃身边?怿心却没有心思继续这个思路,她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怿心不卑不亢,“恭妃娘娘话里的意思,臣妾不明白,臣妾资质鲁钝,还请恭妃娘娘赐教。”
“本宫哪有你本事大呢?不如你来教一教本宫,是用了什么狐媚手腕子能把皇上迷成这样,一听你得了风寒,皇上便抛下了乾西二所的这么多人,大年夜也不顾了,漏夜往你的翊坤宫去,连太后娘娘的劝说也不听。”
王恭妃上上下下审视着怿心,忽然冷哼一声,“郑淑嫔,没想到你平时寂寂无声的,一出手便是这样的招数,如今你可看见了,满宫里的人都在谈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