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侍疾
柳云葭2018-04-15 02:133,203

  拂菱提着裙子蹑手蹑脚的上前,确定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湖边那人的背影微微一动,好似要转身了,拂菱的心立刻七上八下跳个不停,嘲笑自己,做贼果然是心虚的。

  原来他只是从身旁的篮子里拿鱼饵,拂菱暗自抚胸庆幸。

  她笑着咬着牙齿,张开双手,突然亲昵扑到面前人的背上,一面狡黠笑道:“你猜猜我是谁?”

  这人后背明显一震,并没给出任何反应,拂菱等了一会,觉得奇怪,忙够上前来看这人的面容,这一看,顿时花容失色。

  她忙推开他,站定在一边,窘迫道:“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不知太子在此垂钓,多有冒犯。”

  离渊并未让她起身,而是颇为伤感的望着她,看他的眼神,一定是知道拂菱认错了人,可这皇宫里她还能把自己看成是谁呢?答案不言而喻。

  离渊深吸一口气,望着凌波荡漾的湖水,缓缓说道:“你冒犯当朝太子,责罚是逃不了的了。”

  拂菱叹了叹,谁叫今天倒霉,偏偏自己送上门来了呢。

  她四处往往,好在此处不算偏僻,偶尔还能看到两个来往宫人匆匆而过,光天化日之下,离渊如今又身份贵重,应该不会太明目张胆的吧。

  她正色问:“微臣领罚,但不知太子希望如何处置微臣?”

  离渊望着她笑了笑,目光如水般深情,她连忙转过脸去,不想与离渊眼神对视。

  “你身为三品女官,责罚太过了于你面上也过不去,那么就罚你坐下同我一起垂钓,若你先于我钓上鱼来,我就赦免你今日的莽撞之罪,你看可好?”

  拂菱觉得不妥,四处望望,借故推脱道:“好是好,可这只有一张椅子,微臣没处坐呀!”

  离渊冲地上努努嘴说:“难道你想同本太子平起平坐?”

  拂菱无奈,只得自己穿好鱼钩,坐在地上开始垂钓。她故意尽量离他远一些,还是觉得不安全。

  离渊望了望拂菱手中的杆,笑道:“你心思不宁,是钓不上鱼来的,鱼儿会感觉到,不肯咬你的钩子。”

  拂菱白了一眼,也笑道:“鱼儿最是聪明,能听懂人声,若太子一个劲的说话,鱼儿当然吓得不敢咬太子殿下的钩。”

  离渊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感受到微风轻柔吹过,似乎送来拂菱身上阵阵暗香,自清凉而无汗,真让人心旷神怡。

  拂菱开始聚精会神的钓鱼,可不知怎么,这鱼儿好像成精一样的,能看出拂菱的心思,就是不肯咬。拂菱时不时的看旁边离渊的鱼钩,见他也始终都没有收获,才算稍稍松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等到日落的余晖都映衬在脸上,拂菱总算感觉鱼杆一沉,忙欣喜的扬杆一拉,果然见一条金色小鲤鱼咬紧了钩子。

  拂菱喜着把鱼儿拿到离渊面前道:“微臣钓到鱼了,太子殿下说话可要算数了。”

  离渊微眯着眼,似乎从睡梦中回过神来,看这鱼对拂菱微笑点头,拂菱欢喜的把鱼又扔回了湖里,拍着湿漉漉的手心笑说:“那鱼太瘦小了,还是等它再长大一会,太子再将它钓回来吧。”

  说完屈膝一福:“不打扰太子垂钓,微臣先行告退。”

  离渊不置可否,拂菱连忙逃也似得离开了。

  拂菱走的很远,离渊才完全睁开了眼,他缓缓把手中的杆收了回来,十分沉重,杆的那一头,早已经咬上一只十来斤的大湖鲤。

  许久不见君霖,那日分别,他对太子之位还踌躇满志,如今已落入旁人手,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才好,拂菱满腹愁容,不知往何处发泄。

  乾极殿中,皇上再度缠绵病榻,召董贵嫔前来侍疾。

  董贵嫔翩翩而来,脚步清灵,生怕稍微重了会惊扰到病中的皇上的微弱神思。走到榻前,她先将手中汤药搁在一边,躬身轻轻唤了唤,皇上回应之后忙坐在床沿,伸手用力将他扶坐起来,又连用了三个软枕支撑他的后背,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去端药碗来喂他。

  皇上先是大口喘气,好像这个坐起的动作就耗费了他很多力气似得,勉强张口喝了药,就跟个小孩子似得直喊苦。

  董贵嫔蹙了眉,低头抿了一小口药,柔声哄说:“是有些苦,皇上且忍着些,喝了药就会舒坦很多。”

  皇上睁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怯怯的看了看董贵嫔,然后紧紧闭眼,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得,一口气将一大碗药全喝了下去,董贵嫔笑着夸了两句,忙往他嘴里塞了颗冰糖雪梅。

  先苦后甜,皇上好像比较喜欢这种感觉,缓过了口里的苦劲,便笑望着一旁收拾药碗的董贵嫔:“这碗药,你又亲自熬了两个时辰?”

  董贵嫔抬头,笑着迎上皇上双眸,有一丝含羞的点了点头。

  皇上欣赏的望了望,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叹道:“一连十多天,你都这样衣不解带的伺候我,辛苦你了。”

  董贵嫔爽朗一笑:“当初我也是这么照顾南弦的,都惯了,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提到南弦,皇上又是阵阵歉意,他将手伸在空中,董贵嫔会意,就停下手中的活,迎上去握住他的手,重新坐在床沿上陪他说话。

  皇上叹道:“离渊被立为太子二十多天了,你天天在我跟前,就不问我一句为什么吗?”

  董贵嫔笑道:“皇上是想让我问什么呢?问皇上为何没有册封我儿子为太子?”

  皇上点点头,柔柔的凝视她,眼睛一眨未眨。

  董贵嫔伸手替皇上一边掩被子角,一边自顾自说道:“依照我的性子,我觉得是应该争的,哪怕是争不到的我也要用力去争他一争,我可不会管有什么后果。若是他此刻有性命危险,就是要用我一条命去换他的命,我也心甘情愿。但这太子之位嘛,我打心眼就瞧不上,你当了这个皇帝,纵然是万圣之尊,可一辈子过过几天舒坦日子?所以我根本不希望君霖将来跟你一样当个不自由不开心的皇帝,也就没打算去争。”

  这一席话,倒是非常符合皇上的心意,他笑着轻揽董贵嫔细腰,似乎撒娇的说:“为了君霖可以不要性命,那为了我呢?”

  董贵嫔狡黠一笑:“这个就不好说了,我得好好的考虑考虑。”

  皇上故作生气,伸手就要挠她痒痒,被她敏捷的躲了过去后,大约是想到他还生着病,体力不比正常人,就故意装得反应迟钝,似乎要被他抓住了。

  过了半响,皇上体力终于不支,软软的躺了下来,董贵嫔温柔的匍匐在他胸前,听他呢喃道:“世间只有你最懂我,此生能拥有你,是我之幸。”

  董贵嫔听得心里暖烘烘的,也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想起了往日的辛酸,双眼也变得通红起来,嘴角却是浓浓的笑意隐藏不住:“咱们都老夫老妻了,说这些话害臊不害臊?”

  皇上却深情吻了吻她的头发丝:“我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委屈。”

  董贵嫔明白皇上心意,满足道:“其实有皇上这句话,就足够了。”

  盛夏还未来到时,皇上缠绵了两月的病势在董贵嫔的无微照顾下,逐渐痊愈了。为彰显自己身体康健,皇上命人在上林苑举行围猎,命十四岁以上皇子必须出席,广邀京城各王孙公侯一同参加。

  因为一月有余未见君霖,拂菱有些挂念,便向太后奏请想要跟着圣驾一同去上林围场,太后应允,拂菱便高高兴兴的整装待发。

  秋水艳羡道:“太后真是疼爱姐姐,这次跟着皇上圣驾去上林苑,来回少说也要四五天,等于是给姐姐放个小长假呢。”

  拂菱甜甜道:“你要是也想去,不如我替你向太后求一求,说不定也会准你同我一道。”

  秋水摆手:“我还是不去了,虽然我侍奉太后也许多年了,但太后待我一直不像待你这般亲厚。”她无奈笑道:“也许是因为我出身不够好的缘故吧。”

  拂菱好言安慰了几句,好在秋水是个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不折腾人,三言两语就哄得笑嘻嘻了。

  想到马上在宫外见到君霖,拂菱就感觉整个人像是轻飘飘的,全身都透着轻快。

  皇上带了七位皇子,一位后妃都没带,队伍浩浩荡荡,明黄仪仗绵延了十里,显尽了皇家威仪。

  中途休息时,拂菱下轿子说要拿水壶打水来喝,眼睛却在人群中寻找君霖的身影,此行几乎京城大半的青年才俊都聚齐了,熙熙攘攘中全是容止上佳的年轻人,要找个人出来,还是不容易的。

  不过,拂菱有十足的信心,只要君霖在附近,她必定能够一眼把他同众人分割开来。

  她先是来到皇幡附近,见离渊同几位皇子在谈笑,趁他们还没发现,赶紧转身遛了。沿着灌木树丛一路寻来,都只见到认识的或不认识的王孙三三两两结伴闲聊,找得几乎都快失去信心时,却终于在小溪边上,发现了独自静坐的他。

继续阅读:第二十一章 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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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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