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蜜糖
柳云葭2018-04-15 02:133,312

  太后让拂菱带着书眉到宫中各处走走,熟悉环境,拂菱和书眉便各带一名侍女,手牵着手一起来到玄月湖。

  拂菱抱歉对书眉笑笑:“天寒地冻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看的花朵,这里冷虽然冷了点,但视野开阔,是宫中独有的景致,我挺喜欢来这儿的,便带你过来了。”

  书眉腼腆一笑:“你我是好姐妹,无需客气,你喜欢的便是我喜欢的。”

  拂菱笑着点点头,想了想,拉着书眉一同湖心亭中坐下,又命人垂下帘子,点上熏香,手中握着汤婆子,也就不觉得冷了。

  做完这些,拂菱屏退侍女,打算对书眉说说心里话,书眉却先开口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桃花涧,看那信笺纹理,是极名贵的柳花同笺,据说外间市坊一纸难求,能让她用这种笺写信的人,一定在她心里非常重要。

  书眉脸色绯红,像极了四月的桃花,她半低着头把信递给拂菱,羞怯的说:“我在宫中不认识什么人,此事还得劳烦你帮我转交,这个是给……君霖殿下的。”

  拂菱心头骤惊,看她的神态举止,以及方才殿中的反应,确定是对君霖倾心无疑,脑海中不禁回响她刚刚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你喜欢的便是我喜欢的。

  这可怎么办?

  拂菱久久没有接过信笺,书眉疑惑问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拂菱只得勉强一笑,便伸手接了过来,那轻薄的信笺,躺在手中几乎有千斤重,要如何对书眉说明白缘由,而不伤害她的心呢?

  此时,亭外不远处,有一小舟破冰而来,舟前负手伫立一人,锦帽貂裘,风姿英绰,正是离渊。

  拂菱见他的方向正是往湖心亭驶来,又是避无可避,只得与书眉一同起身相接。

  离渊登了岸,一脸微笑望着拂菱,拂菱却别过脸去,面无表情的行了礼,并引见说:“这位是连丞相府的千金,连书眉小姐。”

  书眉却好像比拂菱更加别扭,尴尬对离渊笑道:“六殿下安好,又见面了。”

  拂菱讶异:“原来你们认识?”

  书眉解释说:“前阵子丽夫人与六殿下曾来府中做客,有幸得见真容。”

  离渊也点点头,很快便留意到拂菱手中的信笺,正想要问,书眉却先一步红着脸说:“这信是我托拂菱帮我转交,并不是给你的。”说完便直往拂菱身后躲,好像刚刚的话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的。

  拂菱有些听不明白,但看他二人的神情,似乎隐藏些许事情。

  离渊爽朗一笑,似乎毫不在意:“连小姐果然是快人快语,离渊明白了。”

  拂菱存心嘲讽他:“湖面霜冰还未全部解冻,殿下却御舟而行,的确志趣高雅呢。”

  离渊听出这里面的挖苦,却不以为意,仍旧笑道:“是的,我倒十分享受这寒风凌冽的感觉,可以让我头脑冷静。”

  拂菱冷笑道:“但愿真如殿下所言。”拉上书眉的手:“我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殿下见谅。”说完,逃也似得匆匆出了亭子。

  书眉都有些意外说:“你好像很惧怕离渊殿下呢。”

  拂菱避重就轻道:“哪有怕他,我只是感觉到有些冷了。”

  书眉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我也不想跟他多待,免得叫人见到了,误会就说不清楚了。”

  拂菱也笑道:“你跟他之间,还能有什么误会?”

  书眉笑着摇摇头:“是我母亲,而且丽娘娘似乎也有这个意思,但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拂菱听了,掩口便笑。书眉又道:“前阵子丽娘娘来府中很勤,还说要请我爹给六殿下做师傅。”

  拂菱收敛笑容,问:“有这事?”

  书眉笑望她道:“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树枝上有片薄雪飘到书眉发髻中,拂菱伸手替她拂去,书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干净净,犹如这飞雪一样的洁白无瑕。

  拂菱叹气道:“日后你若真的嫁入皇宫,千万要记得,像刚刚那些话,万万不可随意对人说,明白吗?”

  书眉似懂非懂,见拂菱一脸认真,便歉歉的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找机会见到了君霖,怀中那封炙热的信却不知以什么由头来交给他,或者究竟该不该由自己交给他,拂菱心中无解。

  君霖漫步踱来,人似乎又清减了不少,拂菱瞧着很心疼,便奔上前去,柔情望着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此刻却说不出一句来,只是很舍不得的紧紧抱着他,把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中,如此,才算是心里好过一点。

  君霖淡淡笑着,用手轻拍拂菱脊背,温柔道:“怎么啦?才不过几日没见,怎么突然就这么想我了?”

  拂菱赶紧推开他,背过身去伸手抹脸上泪珠,倔强道:“我才没哭呢,不管你瘦成了什么样,我都不心疼。”

  君霖心里感动,释然一笑,便伸手将拂菱搂在怀中,好言安慰。

  拂菱却越发的要挣脱他,赌气道:“你别对我这么好,再等过一阵子,你娶了美丽的新娘子,很快就会把我忘记了。”

  君霖觉得十分好笑,宠溺的望着拂菱:“你这是在哪里吃的飞醋,还是今天被太后责骂了,心情不好故意拿我来出气。”

  拂菱生气的把怀中信笺掏出来,往君霖胸前一扔,君霖不明就里,忙伸手接住,拂菱却要走,又给君霖拦住,君霖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你我好不容易才能够见上一面,你就只忙着要跟我生气?”

  拂菱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却偏不肯示弱,转身倔强道:“你先看看这封情书,这可是有人特意托我拿给你的。”

  君霖这才注意到手中的信笺,神情有一丝疑惑,想了想,连信封还没拆开便将信轻轻撕成了两瓣。

  拂菱听到声音,忙转身过来看,见君霖笑望着她,忙道:“你怎么都没看就给撕了,这可是人家女孩子鼓起勇气才给你写的。”

  君霖满不在意:“又不是你写给我的,我为何要看。”

  心里像裹了蜜糖一样的甜,却还是探问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

  君霖很喜欢拂菱这娇俏却又倔强的模样,她那樱桃小嘴故意的一张一合之间,只叫人觉得心旷神怡,烦恼尽消。

  他故意不说话,只是笑望着她,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拂菱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忙转移了话题,正经说:“我听到消息,丽夫人最近在极力拉拢连丞相,不知他们在盘算着什么,你万事小心为上。”

  君霖“哦”了一声,没有表情:“他们还能盘算什么,不过是计划着将来让离渊继承大统。”

  拂菱惊讶得不知两嘴完全合不拢,这个念头她不是没有猜到过,哪怕是在君霖面前,也不敢张口就讲,可君霖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好像根本事不关己,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你知道?那你就不着急?”拂菱忍不住问。

  君霖望着拂菱笑了笑,说:“丽夫人母族势力庞大,连丞相又权倾朝野,太子之位他们一定自以为是囊中之物,又怎会让旁人染指。”

  拂菱不死心:“皇上这么多个儿子中间,只有你才有资格当皇帝,你比离渊不知道要强过多少倍。”

  君霖很受感动,看她的亲昵眼神里更多了一丝赞赏:“你是希望我去同离渊争一争?倘若我赢了,你要许我什么好处呢?”

  拂菱几乎要跺脚:“他们动作这么快,我都为你着急死了,偏你自己还不以为意,我真是白操心。”

  君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感叹道:“那除非你肯当我的皇后,否则我不答应你去参与夺嫡。”

  拂菱心扑腾扑腾的跳着,却偏撅嘴道:“那我就不答应……”

  话还没说完,却被君霖吻了下去,直觉得四周所有景致都消散无踪,生平第一次体验到爱情带来摄人心魂的甜蜜,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呢喃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话了。

  抱歉,母亲。虽然您倾其所有穷尽一生的用心浇灌,拂菱却终究无法按照您既定的轨迹生存。纵使前途诸多艰难险阻,拂菱也情愿以自己的意志去过好这一生。

  回到宫中,拂菱依旧难掩心潮澎湃,秋水见到拂菱像看到救星似得,忙催道:“好姐姐,你都到哪里去了,太后吩咐正在传膳,刚刚还问起你了。”

  拂菱笑得灿若桃花:“我这不是来了吗。”

  秋水狐疑着啧啧摇头,拂菱却笑而不语。

  晚上,拂菱躺在床上一直辗转,想着该要如何对书眉解释?对书眉来说,能主动对君霖表达爱意,已经几乎是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女儿家脸皮薄,可不能去伤了她的心。

  再者,如今局势如此紧张,连丞相的态度至关重要,就算不指望他能够支持君霖,起码也不能把他推向离渊,可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如何处理,真是很叫人费解。

  嘴角又情不自禁的往上弯了弯,千金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君霖如此情深款款,必当回应他以无限信任。

  皇后?他竟然能有此心,拂菱开心得掩着被子偷偷躲着发笑。

  只要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别说皇后,就算是做一介民妇,也定能甘之若饴。

  感恩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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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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