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艳羡
柳云葭2018-04-15 02:133,160

  拂菱接话笑道:“不过,抛开私人恩怨不提,单就这件事情来说,皇上的新旨意好像更妥当一些呢。”

  太后示意拂菱继续说下去,拂菱又道:“李侍卫当场拿人自然是名正言顺,但魏安候有爵位在身,又是皇亲国戚,按律,即便犯了禁令也不该被拘的,这样被胡乱拘押了十来日,闹到了皇上太后跟前,固然有李侍卫专权之嫌,但若因此而丢官,怕是将来再也没有人敢怒斥跋扈的外戚了。”

  太后连连点头赞赏:“你倒是越发历练了,不枉我破格升你为三品贤人,你完全当得起!”

  拂菱忙俯身笑道:“拂菱多谢太后谬赞,若没有太后亲身栽培,哪有拂菱今日。”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

  又一日,太后躺在软塌上看书,书本轻轻滑落到脚边,人已经睡着了,拂菱搁下手中的女红,轻手轻脚的替太后捡起书本合上,秋水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在拂菱耳边耳语,拂菱脸色一红,看了看太后安详的睡容,便跟秋水一同出了殿。

  君霖果然就在殿外等着,拂菱见四下无人,忙奔过来喜道:“你怎么敢来长乐宫找我?万一叫人看见了,你这不敬太后的罪名可是会坐实的。”

  君霖满不在意道:“我原本就是来给太后请安,不巧太后正在午睡,便请贤人代为问安,哪里不敬了?”

  拂菱嗔得哑口无言,忍不住要捏拳头来打他,被他躲闪过去。

  片刻,君霖正经说道:“上午我正巧在父皇跟前回事,回宫后听说你来过了,便赶紧过来,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拂菱含羞道:“没事我就不能去找你?”

  君霖细看拂菱灿若桃花的面容,都说女子一旦陷入爱恋,容貌都会比以往更加娇俏动人,以前看姐姐南弦是这样,如今见到拂菱,君霖更是深信不疑了。

  “当然可以,只是太后跟前事忙,你不必亲自过来,若是想见我了,只需派人来说一声,我就明白你意。”君霖脉脉道,言语温柔,撩动人心。

  拂菱点了点头,他如此的体贴,也不枉费自己事事为他打算了。

  于是便正经说道:“日前北禁门的吴将军来找太后奏报魏安候调戏宫娥,被李侍卫当场拿获一事,期间提到了你,太后对你也很好奇。”

  君霖点了点头,笑问:“是好奇我既然出面干预此事,却不趁机给魏安候以颜色?”

  拂菱笑望君霖:“我也很想知道你内心的真实打算,才好在太后跟前替你应对。”

  君霖心里很感动,伸手轻抚拂菱额前碎发,拂菱有些紧张,站着的身体僵硬起来,但内心是欢喜的。

  他温柔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也不用刻意为我在太后面前美言,你有今天也十分不易,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又说:“魏安候那个败类多行不义,不止现在受到教训,将来也会有人替我惩罚他,我早已不把他当一回事。这件事情我只是站在公心的角度,为父皇出谋划策,自问没有夹带一丝私人感情,我认为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拂菱深表赞同:“我果然猜得没错,这才是我眼中的十殿下。”她又道:“很多时候,人一旦身处高位,便要学会随时将自己抽离出来,凡事冷静不掺杂感情,才能做更接近正确的决断,这也是太后教我的,你却已经做到了。”

  君霖笑道:“若硬要说感情,其实也有一点。那李如风,曾经是姐姐的心上人,两人自幼相识,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身份有别,不能婚配,姐姐这才含屈奉命嫁给魏安候。”

  拂菱明白过来,垂目点头,心里更生出了一丝惆怅:“难怪李侍卫有挟私报复之嫌,原来是这样。”

  君霖叹道:“李如风固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只是为了惩治一个败类,而伤及自身,实在得不偿失,我这次能够侥幸帮到他,下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时,秋水笑着跑来说:“太后醒来没看到姐姐,原来姐姐躲在这里。”

  拂菱有些不好意思,对君霖道:“那我先进去了,改日再见。”

  君霖也依依不舍的点头,脚未挪动半步,目光牵引着,拂菱似乎被牵绊住不愿离开了,还是在秋水的催促下,这才脸红着转身走了,君霖笑着淡淡摇头,抬头叹了叹,便也转身离开了。

  秋水边走边道:“其实太后还未睡醒,只是我方才看那附近草丛有异动,觉得不对劲,这才做主打断姐姐与殿下的谈话,姐姐别怪我多事才好。”

  拂菱知道秋水性格虽毛躁些,但可贵的是她知道自己毛躁,所以总害怕出错,做事总比常人更小心谨慎,便也警觉道:“草丛有异动?难道有人偷听?”

  秋水故作轻松笑道:“姐姐也不必紧张,也许是我看走了眼,大惊小怪了呢。”

  拂菱沉着道:“不过还是小心些为好,毕竟这里是禁宫内苑,男女有别。”

  寒风轻轻吹打额头,墙角一直红梅凌风而开,呈一枝独秀之势,这美妙姿态直叫人忘却寒冬的清冷,连心情都变得美妙起来了。

  快要过年了,今年相较往年好似格外不同,拂菱望着墙头上的红梅,痴痴想着,日后与心上人一起漫步在白雪皑皑的晨光中,微风吹过,有红梅花瓣落在肩头,两人手牵着手,望着美景相视一笑,这冰寒的霜天也会感觉如沐春风,那该多么美妙!

  宫中侍女最喜欢的是过年节,因为不仅内侍局会有很多赏赐下来,各宫的主子娘娘们也多半会有厚赏,而且年节在即,即便犯有小错,也会不予追究。但拂菱最怕的就是过节,自小生活优渥,又被太后选在身边教养多年,各色珠宝胭脂都是上上之选,取用不尽。

  银钱她是不愁的,可身为掌事女官,要操持各种礼仪环节,来往宾客招待,落座次序,酒席过目,礼单统计,回礼准备,还要确保底下宫人不趁机中饱私囊……每逢节庆,拂菱总要前后忙碌好一阵,人也会瘦一圈。

  不过,今年的忙碌与去年又有些不同,好几次拂菱忙着忙着,脸上会不自觉挂着微笑,秋水在一旁提醒,拂菱还说自己没笑,弄得秋水啼笑皆非。

  终于到了除夕夜,太后照例在长乐宫宴请各宫嫔妃,和宫外各级有诰命在身的内外命妇,其中便有拂菱的母亲,三品诰命沈夫人。

  沈夫人也不是每年除夕都入宫赴宴的,实际上,拂菱进宫的这八年间,沈夫人入宫的次数几乎能够数得过来。旁人不知道,拂菱自己是很清楚的,母亲这样做,是要让太后无后顾之忧倾力培养拂菱,她等于是把女儿的性命前程都悉数交托给太后了。

  因为懂得母亲的良苦用心,拂菱在安排坐席时只按命妇品级准备,并没有丝毫越矩。太后落座后没多久,便发现沈夫人的坐席离自己有点远,便埋怨拂菱:“也是好久没同你母亲说过话了,上次还特意交待你的,又贪玩给忘记了不是?快把沈夫人的席位挪到我跟前来。”

  拂菱心里高兴,谢过太后,便依言照办了,沈夫人原桌的命妇纷纷投以艳羡,均说沈夫人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模样出众不说,举止还这般能干。

  沈夫人忙谦道:“多谢各位夫人抬爱,我平常疏懒,并没怎么教育女儿,拂菱有今日,全赖太后隆恩赐福。”

  席间趁歌舞上场助兴空隙,拂菱赶紧离席想去后厨看看各色甜点准备得如何了,却在拐角处偶遇年幼发小,丞相府的独生女书眉小姐。

  书眉生得温和端庄,眉心一颗红痣衬托得她光洁的皮肤越发娇俏可人,又是一年未见,两人都格外高兴,手拉着手并排走。

  书眉见拂菱一身朱红喜鹊折梅貂裘长袄,脖子上还戴着长命金项圈,整个气质富贵却不臃容,清新而又沉稳,便喜道:“离家多年,你越发光彩照人了,方才席间命妇们还私下议论说,你如此人才,将来册为新君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拂菱忙捂了书眉的口道:“在宫中快别说这话,叫人听见了还不笑话死我。”

  书眉杏目一笑,拉了拂菱的手笑道:“此刻只有你我二人,哪里会叫人听去?我是真替你高兴,当初太后也有旨意让我进宫侍奉,我娘担心我年纪小不经事便没叫我去,如今看来,还是早些离家锻炼得好,你看我现在除了针线女红之外什么都不会了,而你待人接物八面玲珑,做事处处体贴周到叫人挑不出错来,你我已经云泥有别了。”

  拂菱打趣道:“哎哟哟,可把我笑坏了,堂堂一品丞相府的万金小姐,说话怎么这么没出息,反倒羡慕我这个尚书府的女儿不成,还说什么云泥有别,谁不知道你我之间打小我便是泥,你就是那天上的云,我处处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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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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